我的生命何其有幸,遇見了妳,遇見了肯包容著我的不堪與疤痕的妳。

  遇見妳,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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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把武士刀。
  「這是武士刀……?」
  巡音進來樂步的房間打掃時,在他整潔有序的書桌上看到了平時不會出現在桌面上的東西。
  武士刀淡紫色的刀鞘表面儘管樸素,卻又美得教人難不讚嘆那隱藏在樸素之下出自頂級刀匠之手那極致的美感,她不知不覺地被那把刀耀出的光芒給吸引,想伸出手來碰觸那道光芒。
  「露卡殿,別碰那把刀。」沒有起伏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她聽到這聲音趕緊縮回了手,臉頰因自己做出不當的行為而困窘地紅了臉。
  「笨茄子,你生氣了?」她轉身小心翼翼地看著樂步那張毫無情緒表現的臉,自知自己有錯在先而心虛幾分。
  「露卡殿,我沒有生氣。」對方的大掌落在她的頭上撫摸,原來面無表情的臉此時化成淡淡的無奈笑容:「因為那把刀很危險,我不希望妳受傷。」
  巡音看著對方並沒有真正生氣的意思暗自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喔,別嚇人吶。」她故作生氣地說。
  樂步走到書桌前拿起那把武士刀,他看那把刀的眼神中飽含複雜的情緒,像是那把刀帶給他深刻的回憶或者是重要的意義。巡音注意到這點而出聲問他:「你怎麼了?是不是這把刀帶給你什麼回憶?我看你好像很重視這把刀耶。」
  「它是我陪伴少年時期一個很重要的回憶。少了它,我的少年時期就會失去光彩。」
  巡音被對方的話勾起了興趣:「那可以說一下嗎?」
  樂步的表情因對方的話欲言又止,巡音看到這樣猶豫的他,佯裝生氣地說:「樂步,你想要食言嗎?你上次才說要把你的事情告訴我,現在你卻不告訴我,你根本不把我當你女朋友看對不對?」
  「我……我只是怕我說完後露卡殿妳會討厭我而已。」樂步的聲音有些無辜。
  「傻瓜,果然是笨茄子呢。」巡音往前一步後抱住他,她將頭輕輕貼在對方背上:「戀人間就是要互相扶持與幫助不是嗎?上次是你讓我走出了回憶的傷痛,這次換我想要幫你而你卻不肯讓我幫你,這很不公平耶。」
  她從對方後背,聽到對方一聲輕輕地嘆息:「……我知道了。」
  樂步輕輕笑起:「這個故事有點長,我怕露卡殿妳會聽到睡著。」
  「我才不會。」巡音小聲替自己抗議。
  樂步轉過身看著巡音,小小壞心一笑,趁著對方還在想自己的意圖而陷入思考時,一把抱起她,在她還來不及驚叫時輕輕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今天的睡前故事是一個叫做神威樂步少年的故事唷。」
  巡音一雙美目因對方剛剛的行為圓眼瞪視著對方,然而在對方陷入回憶開始認真起來時,她看對方的眼神也漸漸柔和起來。


  我生在沒落的武士之家。父親是個公務員,脾氣很好又為人隨和,但很容易被他人騙,也因此他在我十二歲時,因為替人作保而扛下大筆天文數字的負債,他付不出那筆債務就選擇自殺。
  而我和我母親為了躲債四處搬家,而最後躲到混黑道的叔父家躲債。
  混黑道的叔父在親戚間名聲並不好,連帶寄居在他屋簷下的我們也飽受歧視。除了親戚以外,就連鄰居看我們的眼神也非常不善,我都知道他們表面上對我們客氣 暗地卻是對我們議論不斷,在他們之間還傳有母親是被叔父包養的謠言。那時的我儘管想對他們傳的那些謠言做出反駁,無奈弱小的我儘管做了抵抗,最後也只是被 欺負的更慘,他們也更加嘲笑和歧視我們。
  不過幸運的是,叔父很照顧我們,他願意付清父親欠下來的大筆財務,而他也對我很器重。叔父說他在我眼 中看見沉睡中的武士魂,他又說只要稍加訓練,那股沉睡的武士魂肯定會燃燒起來。叔父很瞧不起親戚以及父親,他認為他們不是懦弱怕死之人就是近視短利的傢 伙,少了武士道裡面堅忍不拔保護名譽等等武士道該有的美德,他還說那些人侮辱了身為武士後代的驕傲。
  那時的我其實並不清楚什麼是所謂的『武士道精神』,只是一心想要報答叔父照顧我們的恩情。除了想要報答恩情之外,也希望自己能夠變得強大保護母親不再受那些人的歧視和無情對待,所以我決定跟在叔父身邊練武。
 我在他身邊刻苦修練一年後,他看我刀術進步神速非常高興,他更加認定我是擁有武士道精神非常珍貴的寶,也是那時他把他其中一把愛刀送給了我,就是我現在 手上擁有的那一把。據他所述,他所送給我的刀是被世人視為不祥的村正妖刀,他又說武士刀是一個武士的靈魂所在,他能感覺這把刀與我的氣場相合,所以把這把 刀送給我。
  十三歲開始我就開始跟著他見習,那一年也是第一次見到人是怎麼被殺的。十四歲時叔父讓我放手一搏替他擴展地盤。在我十四歲到十八歲這段期間都在替我叔父做事,做事期間慢慢替叔父打下全九州的地盤,同時也建了在我叔父之下的分支屬於我的幫派。
  在我跟著我叔父之後,我很高興每個人對我和我母親都很畢恭畢敬,不敢有任何閒言和非議之言,然而此時母親對我的行為一絲的高興都沒有,反而是不斷苦勸我趕快離開叔父身邊,當初的我一點也不懂母親的苦心,還奇怪著母親對照顧我們的叔父充滿敵意的態度。
 大概在十六歲的時候,我曾受了瀕臨死亡的重傷,叔父託人把我送到全國最好的醫院做治療,昏迷幾天之後見到母親對我聲淚俱下地叫我趕快離開叔父離開黑道, 她覺得我會受這個傷都是因為叔父的關係,而我覺得只是剛好時機不好被人殺到重傷而已,而且也怕再回去以前躲債被人瞧不起窮困的日子,而我更不想讓母親受苦 受難,所以她的話我一直都沒放在心上。
  因為如此,我開始漸漸疏遠我的母親,認為她什麼也不懂。跟母親疏離的結果是不知道母親已經罹癌在身,等我知曉母親的病情時母親已經是癌末病患,那時大概是我快十八的時候。
  母親即使罹癌,也一直煩惱著身為不孝子的我。她最大的心願是看到我脫離黑幫過著喜歡的日子,她看清了我其實不喜歡待在這個黑道世界的真實,而我要到很久之後才能明白她的苦心。
  我隱約感覺到我其實很不喜歡殺人,但我一點也去不想正視它,就怕一正視它除了會辜負叔父栽培的好意,也會動搖存在我心中的一些信念,所謂武士道的精神。
  但當我對母親提起有關武士道的精神時,她義正嚴詞地對我說,所謂的武士道是堅定自己的信念守護著自己所想要保護的人事物。她又說,武士道本意的情操高貴,但若把這股精神用在不當的地方,它將是最殘忍的武器。
  『你盲目地在黑道世界打打殺殺這就是你想要的嗎?』母親就這樣問我。
  那時的我感覺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我開始變得不清楚到底是誰的話才是正確的。母親說她的武士道精神認知也許與我的有所不同,她所信念的武士道精神不一定適合用在我身上,屬於自己的武士道精神要往內裡求,要自己找出來。唯有自己找出來才是自己所真正擁有的武士道精神。
  我聽完母親的話,我更加的迷惑,我並不認為我自己找得出來,然而當我把這個疑問告訴母親時,虛弱的她給了我一個信心的微笑。
  明明對她很不孝,她還是願意給我這樣的笑容,我知道從那時候開始我到目前為止一切的所相信的信念開始慢慢瓦解。
  在我母親病危的那幾日,我決定向叔父坦白我不再做黑道的事,對叔父坦白之後,他先是鐵青著一張臉,這是我入住叔父家後第一次見到叔父如此憤怒的表情,之後他沒有說話,丟給我一把脇差,我知道叔父丟給我脇差的意思,於是我對他行禮後拔開刀鞘往腹部切去。
  從腹部傳來巨大的疼痛緊緊咬住我的腦袋,有沒有做到底都不清楚,只知道到後來整個意識被無止盡的黑暗給吞沒。
  後來才知道叔父在我昏倒之後火速叫人把我送到醫院做緊急治療,幸好刀沒有刺穿腸壁只在腸壁外表受了點傷。
  他在我甦醒後告訴我,在現在的日本,我大概是在他之後第二個敢切腹的人,我聽得出他的語氣還是很捨不得我。他苦笑著說,沒有緣分的留也留不住,所以決定在出院後一天替我辦脫離儀式。
 我算是裡面叔父所屬的幫中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所以那日所有有頭有臉的黑幫大老都來參加,除了黑幫大老之外,我所帶領幫派的人也來見證。也許他們有聽聞我 切腹的事,所以我在儀式上宣示之後僅以脇差割去我的留得很長的頭髮時,大老他們沒表示意見,不過倒是我帶領的那些人看到我把頭髮割去,從手中滑下頭髮落地 的舉動讓他們哭得一個比一個激動(巡音看著對方露出懷念又有點好笑的眼神,她小小掩嘴一笑)。
  儀式結束後的晚上,我去找我母親,她坐在房間外的走道上賞月。她已被醫生告知她隨時都有可能會死,就叫她待在她喜歡的地方過完最後一程。
  她形貌身體儘管被病症侵蝕得不成人形,但她還是打起了精神對我微笑,我坐在她旁邊,開始一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母子間漫長的談話。
 我抓住與母親相處的每一時刻無所不聊,深怕每一句的中斷是母親死去的時刻,但大多時候都只有我在說話,母親只是笑著點頭。我也跟母親說我在九州時偶遇一 個站在盛開的櫻花樹旁邊等公車,看來十多歲名私校的女學生,除了留著一頭很漂亮的櫻粉色長髮,長相也非常可愛,因為太好看了我忍不住一直盯著她看,結果沒 搭上話,只得到那個女學生一記白眼,我就眼睜睜看著她上了公車離開了(巡音聽到這,吃醋一樣哼了一聲)。
  母親聽完笑著說:是人就要當武士,是花就要當櫻花。武士與櫻花兩者是彼此相互連結不分離的,所以如果以後遇到了像櫻花一樣的女孩子要好好把握(巡音聽完,感覺自己臉莫名燥熱起來)。
  對話到最後,我跟母親說我離開叔父決定過自己的生活時,我永遠難以忘懷我母親她那時第一次發自內心真正開心的笑。
  『真是太好了呢……』母親說完這句話後就倒在我懷中安詳地過世了。
  (巡音見樂步遺憾而落寞的表情,忍不住心揪痛起來)我還沒告訴母親我有遺傳自她的好歌喉,還沒對母親說我的夢想是當世界知名的歌手,而她就這麼走了……


  巡音坐起身,她將對方的頭埋在自己懷中,輕輕拍拍此時如小男孩一樣低低啜泣的戀人的背:「既然沒辦法說給她聽,何不唱給她聽讓她知道呢?」
  「我相信你喜歡唱歌想當歌手的心情你母親不可能沒聽見,因為你很……認真嘛。」巡音說到最後聲音都小聲起來,她此時一點也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臉紅的羞態。
  「露卡殿好溫柔……」他在她胸中說著。
  樂步在巡音懷中眷戀地待了幾分鐘後坐起,巡音有些欲言又止地問:「笨茄子,有切腹的話,那肚子上……」
  「有痕跡喔,要看嗎?」樂步乾脆地把衣服掀起來,巡音湊近一看,在腹部上面果然有一條淡淡的疤痕從左腹部延伸到右腹部,她伸出手指沿著疤痕的痕跡摸過去,像是摸過去還不夠似地又把唇湊過去吻上那道疤,樂步對對方的舉動感到不知所措:「露……露卡殿……?」
  「聽了你的故事後,我就喜歡上這道疤痕了。我覺得這道疤痕是勇敢的象徵呢。」
  樂步被對方說得一時語塞,然而心中猛烈激湧起來的情感讓他無法自拔地緊緊抱住對方:「露卡殿,喜歡妳真是太好了,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好喜歡妳……」
  「笨茄子不要再說了啦,不要再說了啦!」露卡摀住耳朵阻擋對方不斷對她說愛的聲音,她好怕對方再說下去她會因為害羞死掉。
  結果摀住耳朵也阻擋不了他的聲音,她於是湊唇吻上對方使對方閉嘴,這樣做對方果然安靜了,但很快地兩人唇舌之間開始激烈騷動起來。
  巡音從來都不知道看來呆呆的樂步也可以是如此充滿侵略性的人,對方的嘴唇與舌頭不斷一而再再而三地撥弄挑逗著她的口腔她的舌頭,無法反擊更跟不上節奏,只好乖乖地被對方牽著走。
  最後她有些軟弱無力地推推樂步的胸膛讓他可以放開自己,對方放開自己時,她不斷喘息著,她還以為自己會死在接吻中。
  「那個……露卡殿,是我太用力嗎?」樂步自覺有點過分而難為情地說。
  巡音白了他一眼:「再被你親下去我嘴巴都要腫了。」
  「那個,我要回房睡了。」她正要起身卻被對方一把拉住:「這裡有床在這裡睡,嗯?」
  她看對方幾乎撒嬌的眼神,讓她沒辦法拒絕:「就今天。」
  她能感覺背部傳來對方胸膛的溫暖,總覺得自己會因為太過難為情死掉,再加上對方身上飄出她好喜歡的薰香味,她好怕自己會失眠。
  「笨茄子,睡著了嗎?」她說完,對方沒給她反應。
  沒反應的話,大概是睡著了吧?
 她安心地開始自言自語:「笨茄子,我很開心聽到你的故事。之前不知道你的故事時,總覺得你好神祕……笨茄子不要讓我這麼開心啦,我覺得你其實比我想像中 還棒得多,現在聽完你的故事後我好像又更喜歡你一點點了。討厭,我好像沒辦法剎住對你越來越喜歡的感覺,好怕越喜歡你就越不知道該怎麼喜歡你才好……」她 說著說著眼皮一沉就慢慢睡去了。
  樂步手臂一收緊,有些痛苦地笑了起來,只是想裝睡一下看對方的反應,沒想到就聽到對方一連串(也許是一年份) 的告白,讓他完全沒辦法止住越來越高升的喜悅之情:「雖然聽到露卡殿妳的告白很高興,但更希望露卡殿能夠親口對著我說,糟糕,好像越來越貪心了……今天晚 上肯定要失眠了,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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