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之子呀,你已死的靈魂,不需迷惘,月神會帶領你到達祖靈之方,那裡即是美麗靈魂的安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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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是血的玉鼎來到了一棵大樹下,他喘息著,身上汩汩流下的紅色讓他視線漸漸迷離。
希望戰爭趕快結束,回到家鄉是他此時此刻的願望。
可是戰爭的吃緊意味著這個願望實現的希望越來越渺小,他苦笑一聲,抬頭,皎潔的滿月在他眼前展開,他想起了家鄉月神的故事。
你死亡時不需害怕,溫柔慈悲的月神會帶你到祖靈那美麗的安詳之地。
身體的疲倦使他欲眠,他笑一笑想著,若有這溫柔的月光陪伴他睡去,這是幸運的事吧。
玉鼎,有一雙狼眼的你,那是身為狼之後代的證明。勇猛如你狼之子呀,不要迷惘不要害怕,我將帶你到達彼方的安詳之地。
一陣一陣悠遠的搖鈴聲從遠到近傳過來,玉鼎被這一聲聲的搖鈴聲吵醒,張開眼,月光的照射下,在他眼前容貌清麗的男子手持搖鈴對他一笑。
吵醒了你嗎?男子微笑說。
玉鼎沒有說話。
吶,我的名字叫做太乙,我可以坐在你身邊嗎?
玉鼎同樣沒有回答。
來生個火吧,在這冷天裡。
在玉鼎模糊的意識中,橘黃色的光線以及它溫暖的溫度從皮膚從眼睛一點一點感知。
吶吶,你可以說說你家鄉的事嗎?
家鄉的事?
太乙點點頭。
他想起許久未回去的家鄉,他的胸口慢慢湧出一陣陣的酸楚。
逐水草而居的家鄉,草原之外便是滾滾黃沙,他的兒時便是在這一片土地出生。他們在射箭在馬術方面各個都是高手,其中他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村中與他同輩少年沒有一人能夠贏他。
他的英姿在大人之間無人不稱讚,在青年之間無人不仰慕,他即是最接近狼之子的人。
十六歲那年,是他的結婚之日,對象是首領十四歲的女兒。
(他看著太乙,他的容貌他的笑容無不像是他那未娶的妻,他有伸出手來撫摸對方臉頰的衝動)
他與她十分相愛,他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自然不言而喻。
雙方家長的同意與讚許之下,他們決定在他的成年祭時一起舉辦他的婚禮,然而,就在祭典的前一天,村中所有的男子被召去打仗,而他也不例外。
他未來的妻,得知這個消息後,在他啟程前,她送了他守護的玉石,那是首領家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守護玉石。
他收到這禮物時感到萬分惶恐,但在她哀傷的眼神下,他說不出口。
你要平安回來,答應我回來一起跳求愛之舞。那是悲傷而堅韌的眼神。
他不忍再看,於是輕輕閉上雙眼,點頭。
於是這一去就是十年。
他的勇猛很快就得到重視,一步步地從小兵變成大將軍。朝廷也器重他的在戰場上的智慧以及武力,於是只要在重大戰役中都能見到他的影子。
他有名有勢,無論朝廷或是王公貴族都相爭他當自家的女婿,但無論是誰過來他都一一拒絕,他是非那人不娶的。他一想到她,一股悶痛就在胸口蔓延。
隨著時間的流逝的久遠,他想回到家鄉的心越來越強烈。於是在一次凱旋歸來時他告訴皇上自己的心願,但當他一說完,皇上只是笑笑,告訴他剛回來要多休息,這件事且慢再提。
(他後來才知道,皇上依舊不放棄要把女兒許配給他的事,且皇上也沒有那個讓他回去的意願)
儘管這希望的實現越來越渺小,但他依舊不放棄向皇上提出。
有一日,皇上招他進朝廷晉見,皇上笑一笑表示,他既然已為朝廷貢獻諸多心力,也應該要完成他的心願才是。
儘管有期限,但他還是很高興能夠回到家鄉回去見家人,以及許久不見的未婚妻。
但是,皇上開了條件,只要再贏一場戰役,他就可以回去家鄉。
他欣然接受。
隨著戰役的吃緊,他打得很辛苦,隨著大量死傷下,漸漸有了厭戰之心。
他從來都知道皇上並不會輕易的答應請求,若是答應必定都是有其困難的任務在先。然而他極度思念他的家鄉,所以無論是再困難的任務都想盡力完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場戰役是必輸的一戰。
兵敗如山倒,而他也狼狽地駕著馬帶領著傷兵殘將來到一處安全地方,然而自認安全的地方卻又被一群敵軍包圍,他又在下屬的掩護下狼狽地駕馬逃走。
到最後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背上插著箭的傷染紅了衣,他覺得非常累非常的沮喪,最後還是沒能回到家鄉嗎?
他靠著大樹,家鄉的一幕幕情景在他眼前一閃而逝,腦海中的最後一幕則是溫柔的月光散射治癒的光芒,讓他有了重回到家鄉的感覺。
太乙是個好聽者,他並沒有打斷對方任何一句話。玉鼎語到最後,太乙只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在你的話語中聽見了濃濃的遺憾。他說。
玉鼎苦笑。
我能帶你回去家鄉一趟。他說。
玉鼎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對方的食指輕輕點止了嘴。
他牽著玉鼎的手,他搖搖鈴,他微笑(玉鼎見他的笑就像是見到了未婚妻的笑,兩者的臉孔合而為一),他感覺自己變得輕盈如風,不過剎那就回到十年都沒能回去的家鄉。
太乙說,回到家鄉了,請你和他們好好打聲招呼吧。
看著熟睡中的他們,不忍吵醒,故只是在他們耳畔一聲輕輕的招呼便轉身離開。
見過了家人,便去見她的未婚妻。
他見到深睡的未婚妻旁邊多了雙小手小腳,嬰孩甜膩的安睡讓他止不住地摸了又摸。
原來改嫁了嗎?酸楚與悲苦兩者的心情在他心上交織,但她畢竟是自己最愛的人,於是他決定在她額上一吻表示別離。
每個人都打過招呼了?他問。
玉鼎點點頭。
那麼,請你與我跳一支舞吧。
對方再次現身時,眼前的太乙,擁有與她一樣相同容貌的人,身上穿著嫁衣,向他伸出手做邀舞的姿勢。
若沒被徵招出戰,隔日的祭典她也會做出跟對方一樣邀舞的動作吧?玉鼎一邊想著一邊伸出手握住對方邀約的手。
太乙搖搖鈴回到了剛剛燃燒營火的地方,不需音樂,彼此心領神會地開始先清唱起歌來。
狼族青年各個強大威武,狼族佳人個個溫柔可人
青年以身護佳人,佳人以愛護青年
嘿咿呀,嘿咿呀,青年佳人彼此不棄不離呦
清唱完畢,兩人先是以輕慢的動作起舞代表彼此愛戀兩人羞澀的心情,接著舞步漸漸地加快代表兩人相互的追逐。
他們的身影被月光所見證,他們舞姿的影子也被營火所拉長。
他們的腳步時而遠離彼此時而接近彼此,這代表著感情時而疏遠時而親暱的不確定性。
他們時而唱著時而跳著,他們把彼此完美的融為自己一體。
舞步的最終,玉鼎抱著對方,自出生以來沒流過的淚此時無法停止地宣洩而下。
鈴──
太乙輕輕搖著手中悠亮深遠的鈴。
起身吧,狼族之子,我要帶你到達彼端遙遠美麗的安詳之地。
在他眼前的太乙慈悲地向他微笑說,心中已無任何遺憾了?
玉鼎回答,是。
不需害怕,不需迷網,跟著鈴聲走,你即會到達那美麗的安詳之地……
那戰役殘存下來的小兵,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他們將軍的屍體。
玉鼎戰亡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他的家鄉去,他們家鄉的人對於玉鼎的戰死絲毫不感到意外。
他們說,因為狼的哭嚎已經捎來死亡的消息。
不過即使如此,他所愛的她依舊難以隱忍悲傷地泣不成聲。
狼之子呀,你已死的靈魂,不需迷惘,月神會帶領你到達祖靈之方,那裡即是美麗靈魂的安詳之地。
清亮悠遠的鈴聲,依舊搖著響著,不斷引領著他們彷徨的魂到達彼端美麗的安詳之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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