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場所

天煞孤星徐元直(´・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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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何捨得獨留你在這世上呢？』
　　他緊緊地抓住郭嘉的手，就像緊緊地抓住他一點一滴流逝的生命。
　　在他眼中，郭嘉的生命就像是花苞，在未綻放前就已飄零落下。
　　那句話，是他永遠都不想聽到的道歉。
　　眼淚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迷濛了郭嘉在這世上最後的微笑──
　　
　　
　　聽到雨聲的徐庶放下了原來在做作業的筆，跑去陽台打開窗戶，伸出他的一隻手，他感受到顆顆大滴的雨滴打在他手臂上的觸感。
　　不一會，更大更密集的雨滴打在他的手臂上，耳邊傳來的是嘩啦滂沱的雨滴聲，他縮回了手。
　　大雨聲劃破了他所住住宅區的寧靜，像是要把什麼東西穿破似地在任何雨滴降落的地方發出重重的啪搭聲。
　　他眼露擔心的神情，看著窗外幾乎要把東西打壞的雨，肯定學校外面那顆桃花樹會因為這場雨遭殃。
　　據學校的警衛伯伯說，那棵桃花樹已經很久沒像今年一樣開出了這麼多花苞。如果沒下雨的話，桃花樹的樹頭會像披上一層粉色的雪一樣，開滿了桃花。
　　「已經有十幾年沒再看到整樹桃紅紅的桃花樹囉，她盛開的樣子你能看到的話，真是幸運啊孩子。」
　　警衛伯伯說得有聲有色，讓他也好想看看開滿桃花的桃花樹究竟會有多漂亮。明明距離開花的日子也就不過幾天，沒想到這場雨就挾帶著讓人心碎的無情下下來。
　　隔日徐庶特意起了個大早，匆匆在家裡吃過早餐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出門，盡他的最快速度往學校的方向跑。
　　最後他氣喘吁吁地看著滿地爛泥的花苞拖著沉重的雨水軟榻榻地躺在地上，他見到這些來不及開花的桃花花苞，傷心得想哭。他曾經因警衛伯伯說的那些話，在圖書館找書來看，他光看照片就覺得很漂亮了，如果能親眼看到的話，肯定比照片上的桃花漂亮幾千幾百倍有。
　　只是，桃花樹即將來臨的美麗，隨著大雨一片打落，也跟著打落他那顆期待好久的心。
　　「嗯，好浪費啊，這些花苞。」這個聲音從他旁邊傳來。
　　他轉頭看說話的人，一頭亮金色頭髮的男孩笑得很可惜地說：「這麼多花苞都被雨打壞了，可惜今年沒有好看的桃花可以看了。」
　　雖然對方穿的是他學校的制服，但他不認識這個孩子，大概是同校的同學吧，他想。
　　也許是金髮孩子有跟他相同的想法，儘管才初次見面，他就對這個孩子生出一種好感。
　　「看你的表情，你也覺得可惜吧？」孩子問他。
　　「嗯。」
　　「太好了，終於找到跟我有一樣想法的人了。」孩子露出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樣的笑容。
　　「我是剛剛才轉到這所學校的學生，你是幾年級的學生啊？如果能跟你同班的話就好了。」
　　我想和你做朋友。男孩說。
　　男孩的這一句話，展開了他們將近二十年的情緣。
　　
　　
　　【01.記憶中你的微笑】
　　
　　國小的他們在同個班級，他們坐在前後的位子。郭嘉雖然是個從外國回來的孩子，但他的發音是讓人聽不出任何夾雜國外口音的純正發音。
　　即使如此也沒有幾個人能夠聽到他純正的發音，因為他總是靜靜的。
　　無論誰想上去跟他攀談，郭嘉總是帶著微笑，靜靜地聽。因為他幾乎沒說多少話，一度被人誤認他是個天生的啞巴。
　　徐庶對總是沉默的郭嘉，跟其他孩子一樣也沒有能夠跟他相處的自信，他的安靜讓人覺得害怕。
　　直到有一天郭嘉忘了帶課本，他往前坐坐在徐庶旁邊跟他一起看課本。上課不能說話的關係，徐庶撕下筆記本一角的小紙片寫一些字給郭嘉。
　　『我其實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麼你都不說話呢？』
　　這些話是徐庶鼓起勇氣寫下來給郭嘉的話，那是出自好奇而問的問題。他偷偷瞄一眼安靜看著他課本的郭嘉，若郭嘉沒有給他回答的話，他就再也不會問這些問題。
　　郭嘉看到他寫的紙片後笑了。
　　郭嘉寫些字在紙片背後，『我知道有很多人想問，但你是第一個問的人呢。』
　　『因為啊，希望能夠只對能夠值得說話的人說。』
　　徐庶先看郭嘉寫的字條，再看郭嘉的微笑，他把空白筆記本拿出來寫他的疑惑。
　　『什麼是值得說話的人呢？』
　　『因為我覺得這世界上不必要的語言太多了，不必交談的人太多了，在有限的生命裡，我只想把珍貴的時間給值得說話的人。』
　　『可是啊，如果不去交談，怎麼可能會知道那個人值不值得說話？』
　　他把這句話寫下，本子傳給郭嘉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從郭嘉那邊拿到本子。
　　『這也許是我的任性吧。』
　　這是徐庶第一次知道，原來選擇與誰交談也是一種任性的理由。
　　『但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跟你交談，自從在桃樹下見面以後，我有種能夠跟你聊一輩子的預感。』
　　『有種，你將會是最了解我的人的預感。』
　　下課鈴聲響起，已經跟同學約好一起去圖書館的他，在老師宣布下課之後，急急地收拾課本，對於郭嘉在空白筆記本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沒有特別的感想，也並未放在心上。
　　「我跟朋友約好要去圖書館了，我們晚點再見？」
　　「嗯，晚點見。」郭嘉微笑說。
　　在對兒時的印象幾乎所剩無幾的記憶裡，郭嘉那時對他的微笑莫名如印地蓋在他的腦海裡，即使模糊也能大略看出其輪廓。
　　郭嘉的微笑讓他想起了那隻被王子馴服的小狐狸，似乎在對他說，永遠期待彼此相處的時光。
　　
　　【02.雨下的身世】
　　
　　中午就能放學的日子，對平常的他而言是每個禮拜最期待的日子，然而一場突如的大雨讓此刻的他只能愁眉苦臉地站在校門口，呆等這場看似永遠下不完的雨結束時。
　　明明想著早上出門要帶傘，結果最後又忘記這件事。
　　「你沒帶傘？」聲音是從他的背後傳來，說話的人是郭嘉：「我有帶傘，你家住在這附近嗎？要不要我們一起撐傘呢？」
　　「我家離學校走路二十分鐘的距離。」
　　「這樣啊，那很近啊，我們走吧。」郭嘉甩鬆了傘後撐開。
　　「可是這樣做的話不會耽誤到你回家的時間嗎？」徐庶擔心地問。
　　「不會啊，反而我覺得這是可以更認識你的好機會。」
　　此時徐庶驚訝原來郭嘉會想認識他，在那一次筆記本交談後，他們還是保持普通無冷熱的交情，讓他有種其實郭嘉沒興趣交朋友的錯覺。
　　這是第一次與人共撐一把傘的經驗，對徐庶來說新鮮卻又覺得有點奇怪，大概是被電視荼毒太多，讓他對兩人撐傘有種先入為主的觀念。
　　如果兩個男生同撐一傘就感覺怪怪的，除非他們是情侶。不對啊，兩個男生可以談戀愛嗎？
　　在徐庶腦袋還在做這些無謂的糾結時，郭嘉的聲音像斬亂麻似地切斷他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
　　「對了，你有爸爸媽媽嗎？」
　　關於家庭一直是徐庶不願意碰觸的一塊。不過幾歲就失去爸爸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媽媽獨自一人一點一滴辛苦提拔長大，他知道他家裡單親的情況一說出去，總是引人側目，引起不必要的同情，或者是歧視。
　　徐庶好奇郭嘉是否也是跟那些人一樣抱以異樣的眼光。
　　「我沒有爸爸，我只有媽媽。」徐庶說。
　　「其實，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郭嘉看著前面的路平靜地說。
　　郭嘉的回答讓徐庶備感意外，他一直以為郭嘉出生在有錢人的家庭，受到良好的貴族式的家庭教育。
　　「我被一個有錢的大老闆收養，在某方面來說我很感謝他，不，說不定我該慶幸是他收養了我，讓我看到與其他孩子更多不同的風景。」
　　「不過，畢竟這個收養我的監護人跟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所以我偶爾會去想像如果我有一個血親的感覺，會不會有種踏實和親密的感覺呢？」
　　當他知道郭嘉無父無母的情況時，就開始忍不住湧上想要同情的心理，但他隨即把這份想法壓下，因為他相信郭嘉不會想要任何人去同情他，就如同自己不想要被別人同情一樣。
　　「我可以告訴你有血親的感覺，希望我說的這些事情能夠多增加一點你對血親的想像。」徐庶抱著分享的心情說。
　　「嗯，我發現到原來你很溫柔呢，真開心，我又多認識你一點了。」
　　第一次被人稱讚的徐庶，不習慣地紅了臉頰：「被稱讚我很溫柔什麼的，真奇怪。」
　　「我覺得這是事實喔，還請你別客氣。」
　　徐庶為了別在這話題繼續打轉，他開始說起他跟媽媽的相處：時而帶著被關心的溫暖，卻時而帶著過於親近而見不到的摩擦，就是因為太過關心，反而見不到真正的需要。
　　有些愛是溫暖，有些愛是傷害。徐庶總結說，家人是彼此愛著卻又相互傷害的存在。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相處太久了，所以反而覺得說什麼傷害的話都不要緊。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想法，希望你不要覺得家人就一定是這樣。」
　　「原來如此，謝謝你，讓我可以把你說的話加到我對血親的想像裡，這麼說的話，說不定監護人真的也算是我的家人，我們也會因為對彼此的不瞭解吵架。」
　　「我相信，所謂的家人不是以血親來定義，是以長期相處下產生的感情決定，所以你跟你的監護人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也一定是很親愛的家人。」
　　「原來是這樣，你教了我很多很棒的東西呢。謝謝你。」郭嘉笑的很溫暖，讓徐庶產生了郭嘉才是很溫柔的人的心情。
　　「對了。」郭嘉的腳步停了下來，徐庶也跟著疑惑地停下腳步，看著似乎想說些話的郭嘉。
　　「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沒有父母的事情。」
　　「我知道了。」徐庶認真地點頭：「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單親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所以，這是我們的秘密吧？真好，我和你共享彼此的秘密。」郭嘉開心地笑了。
　　那一日的雨天，他第一次跟郭嘉交換了一個秘密。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