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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年，他們家多了兩個孩子。
　　他曾經問過蒼葉，他會不會想要孩子。
　　「可別叫我生啊，我可生不出來。」
　　他聽到回答忍不住失笑：「我說的是領養。嘛，既然這輩子生不出來，下輩子再替我生一個也好，這樣一來，下輩子你還是我的人。」
　　「真是自私，憑什麼下輩子我還是你的人？」蒼葉自己說著笑了起來。
　　「我以前曾經跟你說過，我是被人領養養大的，奶奶也不是我親生奶奶，但即使是這樣，我跟奶奶的感情還是很好。」
　　「很久以前我就有想領養孩子的念頭，只怕你不喜歡，所以也就沒說了。」
　　「你一臉就不喜歡小孩的樣子。」
　　「我對小孩，既不討厭，也不喜歡，但小孩鬧起來會覺得很煩。」
　　「我喜歡的人只有蒼葉。」
　　「別、別跑題啊笨蛋小鬼。」即使時間過了很久，蒼葉還是會對他突如的坦率感到羞澀。
　　「如果蒼葉想要的話，我們就找一天去領養。」
　　就在決定去領養孩子的那一天，發生了一件事後回想起來仍覺不可思議的巧合。
　　因為那一日是德國的國慶日，街上到處都是遊行活動，嚴重的人擠人。
　　他們倆在看遊行的人群中，不小心走散了。
　　當他一發現蒼葉不在身邊時，他趕緊打開終端機聯絡蒼葉。
　　『諾伊茲，我這裡有個孩子想找哥哥，我先帶她去找一下她哥哥，你就在我們進來看到的那座雕像前面等我。』
　　在他要前往蒼葉所說的雕像時，他發現好像撞到什麼東西。
　　他低頭一看，撞上的是有一頭棕栗色髮微捲，藍眼睛的男孩子。
　　「抱歉。」他說。
　　「你有看到我的妹妹嗎？」
　　「棕色長頭髮，有一對漂亮藍眼睛年紀約五歲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
　　「是嗎？」
　　藍眼男孩正想要離開時，被他抓住了手。
　　「跟我來。」
　　藍眼男孩沒有掙扎地被他拉著走，他勉強推開重重人牆走出人潮，來到蒼葉約定的雕像前。
　　『我到了，你在哪？』他打開終端機打給蒼葉。
　　『我在你後面。』
　　他轉身，看見一抹藍色身影遠遠地向他揮手，他拉著孩子的手，來到蒼葉所在的位子。
　　「諾伊茲，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她哥哥，我打算去找警察看看能不能幫忙找……」
　　「米勒。」躲在蒼葉後面的小女孩發出細細的聲音。
　　「前面的先生旁邊是我的哥哥米勒。」
　　蒼葉先是看了小女孩，又看了站在他旁邊的男孩：「長得很像啊。」
　　在他旁邊的男孩看到了妹妹之後，原來冷淡的態度變成焦慮，他趕緊走向站在蒼葉後面的妹妹問問有沒有受傷之類的問題。
　　「嗯，蒼葉先生人很好，我沒有受傷。」她的聲音依舊細聲細語。
　　男孩看到妹妹沒事的樣子，似乎鬆了一口氣。
　　「對了，你們的爸爸媽媽呢？」蒼葉彎下身問他們。
　　「我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倆兄妹搖頭說。
　　「我們其實是從教堂偷溜出來的，因為妹妹說她太想看外面的樣子，所以我趁著教堂的修女們沒注意就偷溜出去。」
　　「但因為我們被告誡不能偷溜出去，所以要回去的話也要偷偷回去。」
　　「這樣嗎？」
　　蒼葉和他互看一眼，他知道蒼葉想做什麼便隨意他去了。
　　他看著小兄妹似乎很趕著回去而扭動不安時，蒼葉叫了他們，對他們一笑說：「我們能在這裡相遇也是緣分，讓我們來做你們的家人好嗎？」
　　「家人？」男孩讓妹妹躲在自己後面，帶著警戒卻困惑的眼看著蒼葉。
　　「讓我們領養你們可以嗎？」
　　「但、但是需要一筆錢……」男孩的話語從困惑轉為不安。
　　「要錢嗎？沒有關係。」蒼葉帶著安撫的笑容說。
　　「可以先帶我們過去嗎？」
　　男孩沉默了一會點點頭。
　　男孩帶他們到他們住的教堂，蒼葉向裡面的修女說明來意，她們說要領養可以，需要付一筆錢。
　　雖然修女們的說詞是要保證被領養的孩子可以過很好的生活，而且也能幫助院裡孩子的生活變好，但在他耳裡聽來感覺就是不對。
　　若能這筆錢來幫助裡面的孩子有吃喝有衣穿的話倒也不是壞事，但他剛剛看到小兄妹的身形明顯就是營養不良，連衣服都破破舊舊。
　　他也並不是真的想問這筆錢的去向，只怕是骯髒得聽都聽不下去。
　　「嗯，我知道了。」蒼葉露出理解的笑容說。
　　蒼葉簽下了支票給教堂之後，他們一點也沒留念似地迅速離開教堂。
　　等到離開教堂一段距離之後，妹妹才用著輕聲卻生氣的口吻說修女剛剛在騙人。
　　「修女們都常拿錢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給我們都是些很差的東西，她們還常常給我們不夠的食物，哥哥希望我吃飽，常常這樣分給我食物，明明連哥哥都吃不飽。」
　　「我知道喔。」蒼葉摸摸他們兩個人的頭說。
　　「所以我以後都會讓你們每天吃飽飽的。」
　　雖然哥哥看起來沒有什麼表情，但妹妹高興的表情全在臉上。
　　就這樣，他們家又多了兩個新成員。
　　家裡多了兩個孩子，倒也真的有了一種『家庭』的味道。

　　第六年，家裡的兩個小傢伙習慣了這個家。
　　哥哥米勒對他的智能伴侶擬兔魔方很有興趣，他就送了他一個，但他也警告他不准弄壞。
　　因為他很珍視他每個魔方，所以才警告米勒不要弄壞。
　　不過，看米勒對待魔方的感覺像是朋友之間的交往，看起來不用擔心魔方會被惡搞破壞的事。
　　他想，等他再長大一點，就給他買個智能伴侶當禮物。
　　倒是妹妹愛麗絲很喜歡蒼葉的智能伴侶，喜歡到常常把狗抱起來又親又磨蹭的動作，簡直跟蒼葉對待它的樣子如出一轍。
　　「蓮蓮的毛很軟很舒服，肉球也軟軟的很棒。」
　　看著愛麗絲太喜歡蒼葉的智能伴侶，讓蒼葉很困擾，雖然蒼葉給了愛麗絲買了跟他的智能伴侶差不多大小的絨毛娃娃，但愛麗絲最後還是會去抱他的狗。
　　經常看到愛麗絲抱著狗在沙發上睡著了。
　　當蒼葉又看到愛麗絲抱著他的狗睡覺時，也只是無奈地笑嘆著。
　　不過最近常看到蒼葉拿相機拍那兩個小傢伙。
　　「仔細看的話，不覺得他們是很可愛的天使嗎？」
　　蒼葉陶醉地向他解釋後，又是拿起相機拍起來。
　　不只是單純照相，蒼葉還把那兩個小傢伙拍起來的照相洗成照片全都放在相冊裡面，在他眼中看來，蒼葉像是個關愛自個兒女成長經歷的熱心媽媽。
　　蒼葉當熱心媽媽的事蹟不只這一例，像是他只要沒上班的時候，都會陪在兩個小傢伙身邊。
　　愛麗絲很喜歡跟蒼葉一起玩，而米勒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似乎也不討厭蒼葉陪在他們身邊，偶爾會看到他露出笑容。
　　他想，嗯，有點可愛。
　　蒼葉陪他們度過了很多的節日：復活節陪他們繪彩蛋玩找彩蛋遊戲。萬聖節蒼葉替他們化妝準備衣服，但因為被打扮得實在太可愛，不只嚇不著大人，就連小朋友都想跟他們照相，愛麗絲對沒有嚇到別人這點似乎有點失望，但她很高興拿到很多的糖果。
　　平安夜，蒼葉陪他們吃吃飯掛掛聖誕樹上的裝飾，聖誕節他被蒼葉逼著扮成聖誕老人，去小兄妹的房間發禮物。
　　結果他一進去，發現兩個小傢伙沒有睡著，發出細碎的聲音討論有沒有聖誕老人這件事。
　　哥哥認為沒有妹妹則很堅持地相信有。
　　他也不好在他們醒著的時候進去放禮物，所以在外面等了好長一段時間，等到他們終於睡著，發出規律的呼吸聲後才進去放禮物。
　　早上醒來他們收到禮物時，愛麗絲興沖沖地高舉著禮物跟蒼葉說她收到了聖誕老人的禮物。
　　米勒則是一臉淡漠地看著自己拿到的禮物，雖然那是他想要的禮物。
　　米勒看著禮物再看著他，他似乎很清楚知道這個禮物是誰給的。
　　「我知道是誰送的但是我不會說。」米勒說。
　　他看向蒼葉那邊跟愛麗絲高高興興拆禮物的畫面，再看眼前的米勒，微笑：「嗯，謝謝。」
　　帶這對小兄妹其實並不麻煩，大部分的時間都很乖很聽話，只是有的時候愛麗絲會鬧鬧任性的小脾氣，米勒則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米勒會對蒼葉和愛麗絲露出比較多的表情，對他則是經常沒有表情。但他想，米勒大概是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他能理解米勒的想法，因為他也會只會對蒼葉和弟弟和這對小兄妹露出表情外，面對其他人大概也是像米勒一樣沒有表情。
　　然而米勒曾經說過他尊敬他的時候，他不可否認他確實有點感動。
　　他和米勒約定，他要教他很多東西，像是智能伴侶的維修和駭客的技術。
　　養他們的最大好處是他們習慣在某個時間以後，就會自動上床睡覺（他想大概是以前住在教堂裡的習慣），他和蒼葉也就樂於在他們去睡覺以後，做起大人們的事。
　　除了一次他們正做在興頭上的時候，突然發出敲門的聲音，蒼葉嚇得趕緊穿上衣服開門，是愛麗絲哭著臉說她找不到狗，蒼葉去了她的房間一趟，聽愛麗絲說她做了惡夢想要抱抱狗卻沒有摸到，一找才知道他的狗不小心被愛麗絲踢下床，蒼葉哄了她到睡著之後才回來房間。
　　但他被這麼一嚇之後，那一次就喪失了興致。
　　從那次以後做的時候，蒼葉有時不把衣服全部脫掉就做愛，對他來說，衣服不全脫就上也是一件新鮮的事。

　　第七年，他和蒼葉的關係有點變化。
　　這一年，蒼葉安排兩個小兄妹去附近的小學上課，他的工作也因為升遷不太有閒暇時間可以跟他們遊玩，但有時間還是會陪伴他們。
　　家裡的人已經傳給弟弟董事長的職位，而弟弟則任命他為執行長。
　　成為執行長之後，忙起來就是好幾個星期的時間沒辦法在家裡睡覺，但他一旦能夠稍作喘息時，他總是抓住機會跟他們相處。
　　當他們在餐桌上吃蒼葉偶爾親自下廚煮的菜時，用筷還不是很俐落的愛麗絲好不容易夾起一口飯吃的時候，她告訴他，諾伊茲沒有在家裡睡，蒼葉有點寂寞。
　　「別說啊！」
　　蒼葉露出一種阻止不了對方說出來的話而愕然的表情t。
　　「為什麼不說呢？明明是你說的啊。」愛麗絲一副完全不解地看著蒼葉。
　　蒼葉看著他，紅了臉：「我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啊，畢竟做了執行長，工作量肯定比以前多很多，寂寞是會寂寞，但也就只能忍耐了。」
　　他喜歡蒼葉的一點就是蒼葉會理解和包容他，但也正是他的這一份溫柔讓他自己受傷。
　　他不喜歡看蒼葉難受的樣子，但就現實來說的確是沒有辦法常常陪伴。
　　「諾伊茲也不是不陪伴啊，他也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找機會陪伴我們啊。」
　　「但是蒼葉總是露出難過的表情，我不喜歡蒼葉難過的表情，我希望家裡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快樂。」愛麗絲一臉正經地說。
　　「我、我才沒有露出難過的表情。」蒼葉說這句話時顯得有些彆扭，而且話到最後越來越小聲。
　　「這麼彆扭一點都不像你喔？蒼葉。」他說完後，他感受到某股瞪人的視線。
　　「快吃飯啦，不然菜都冷掉了。」他口氣稍差地催促大家動筷，那催促的急促樣簡直像是被人活捉小辮子。
　　他與蒼葉的變化是從幫蒼葉接一次終端機的簡訊時候開始。
　　蒼葉的交往一向很透明，他知道蒼葉的朋友有哪些人，他也知道蒼葉跟那些朋友時有往來，而他的朋友們也知道他。
　　蒼葉的朋友裡面包括那時候互看不順眼的紅雀。
　　他知道蒼葉跟紅雀是自小一起長大竹馬交，他從蒼葉口中知道紅雀一度離開了碧島到日本本島，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又回到了碧島。
　　蒼葉不喜歡他說紅雀的壞話。
　　「紅雀怎麼說以前都照顧我很多，在某一方面來說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才不喜歡你說我恩人的壞話。」
　　他本來對紅雀也沒特別想非難他什麼的想法（畢竟蒼葉都被他拐到德國來，他相信對方也沒辦法做什麼），但自從接到一次他傳過來的簡訊之後，他的心就莫名地無法冷靜下來。
　　從剛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的蒼葉，聽到了他放在床頭櫃上的終端機響了。
　　「諾伊茲，幫我看我的終端機是誰傳了簡訊過來。」
　　正做在床上看書的他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終端機一看，寄件者是紅雀。
　　他打開簡訊，裡面的內容簡短到還以為對方寄了封沒有字的惡作劇信。
　　他的視線稍微向上一看，很簡短，只有三個字。
　　『我想你。』
　　「諾伊茲，怎麼都不說話？簡訊呢？」蒼葉用毛巾擦著濕漉的頭髮的走過來。
　　「垃圾信，我幫你刪了。」他隨手說著順手刪掉那只有三個字的簡訊。
　　「是嗎？謝啦。」蒼葉笑著道謝。
　　他看著蒼葉的笑容他知道他不會騙人，他知道若不是一定信任程度的人蒼葉是絕對不可能叫對方幫忙看終端機。
　　他知道蒼葉和紅雀偶有往來，他也會看著蒼葉跟紅雀遠距離視訊（蒼葉叫他過來跟紅雀打招呼的時候，還很不情願地說聲嗨）。
　　他知道紅雀變成了日本的名髮型設計師，但也只知道這種程度。
　　他既不熟紅雀，也不想去熟悉他，然而紅雀曾介入蒼葉的一段人生，那是他永遠無法贏過的地方。
　　那三個字，在他眼裡完全不像是好友之間的招呼，更像是情人之間親暱，在耳邊細語秘密的撒嬌情話。
　　他不知道蒼葉什麼時候跟紅雀變成了這樣的關係？
　　也許他沒看到的部份更多，而他只是剛好看到了？
　　是紅雀單方面，還是蒼葉與紅雀兩方的互動？
　　難道會是在他不在的時候，蒼葉為了排解寂寞而常常跟他的兒時玩伴聯絡然後發生感情？
　　所以蒼葉與紅雀視訊給他看只是故意做出來的動作，好讓他放下戒心？
　　他想，就算蒼葉真的對他已經沒有愛了，他理智上能理解這是可能的結果，即使心理上並不能接受。
　　如果這是蒼葉想要的，他可以放手。
　　他只是討厭蒼葉說謊。
　　這眼前對他笑的蒼葉其實是在說謊？
　　「你在發什麼呆啊？簡訊刪完了快還給我。」蒼葉調皮地用兩個指頭關節捏住他的鼻頭一揉，順勢從他手裡用另一支空下來的手奪回他的終端機。
　　「你會想回去日本見紅雀嗎？」他問。
　　「回去日本的話當然很想見他啊，當然也要去看看朋友和奶奶。」蒼葉答。
　　「想回去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回去的時候，等待我們放假的時候我們四個一起回去吧，我們得帶兩個孩子去日本嚇他們一跳。」蒼葉古靈精怪地一笑。
　　他看對方笑得如此令人憐愛，他相信對方給他的這個笑容不會背叛他，相信剛剛的簡訊只是紅雀單方面的無賴騷擾。
　　不知道他想這一切的蒼葉蹭了蹭他的鼻頭後，相視一笑。他們給了彼此一個還在熱戀中一樣強烈而纏綿的吻。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