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價來自這裡 (未修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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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歌聲的激情與台下歌迷興奮的情緒,隨著音樂結束慢慢冷卻下來,站在台上的浪巫謠眼神向四周逡巡,腦海流過他從過去到現在經歷過的所有舞台:從最一開始的街頭演唱,走投無路下的酒吧駐唱,到最後站在這裡面對好幾萬真心喜歡他的歌迷。就是明白一路走來受到多少幫助,心中才能飽含更多的謙虛與謝意,謝謝台下願意成全戀情的歌迷,以及到最後始終沒有放棄他的不患。

  在工作人員迅速在舞台上布置麥克風與椅子後,巫謠接過工作人員遞給他的吉他,他坐上椅子,調整麥克風高度以及替吉他稍作調音,彈撥琴弦試音。

他將麥克風靠近自己說話:「總之,謝謝你們願意在我受到風波的時候還願意買票支持我,我對你們的感謝實在無法用言語形容,所以,我決定獻給你們一首從未發表創作的歌曲,謝謝你們一路上對我的支持。」

  巫謠簡單地說完話,開始唱出關於自己從過去到現在的心境與感恩,在唱到傷心往事時帶著哭腔的歌聲,非常有渲染力的嗓音讓台下觀眾為之動容,與他共情跟著他一同流淚,在途中數度哽咽唱不下去時,不只歌迷不斷向他喊『加油!我們愛你!』鼓勵他,甚至在觀眾席上用白底紅字的螢光棒排出『I❤ROU』的排字,在黑暗襯托下顯得更清晰耀眼。

  歌迷充滿暖心的喊話與排字讓他既驚喜又感動,唱完後,呼喊他名字的聲音不絕於耳。

  接著他放下本來彈奏的吉他,解下放在麥克風架上的麥克風,從位子上起身,走向舞台前方,他舉起麥克風說話同時,聲音有默契地瞬間安靜下來。

  「現在的這首歌,我要獻給我最重要的,也是最深愛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不會成為藝人,站在這裡跟你們見面;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發現世界上其實也有單純因為音樂感到喜悅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我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想和他走一輩子。這首歌,我決定用清唱的方式獻給他。」

  「不患,我愛你,我想把這首歌獻給你。」

  告白時短暫激起的尖叫聲,很快就沉寂,只剩下巫謠有力,能夠唱響整個演唱會場清亮的聲音。

 

  不患在把巫謠帶上舞台後,就把自己喬裝成工作人員的模樣,等待時機準備上台給巫謠獻花告白。

  真是太瘋狂了。

  他已經不止一次腹誹公司的瘋狂,光是沒因為跟巫謠談戀愛就炒他魷魚就謝天謝地了,沒想到公司一見歌迷不只沒有跑掉多少,反而還因為他們的關係帶進新的歌迷,彷彿從中嗅到什麼商機與人氣般,叫他在巫謠演唱會的時候,一定要秘密喬裝上台給巫謠獻花,還要跟他告白,說一定能給演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高潮。

  對巫謠這種頂尖藝人來說,肯定比他還習慣舞台上的一切,但像他這樣幾乎沒有上過舞台的幕後人員,別在他的舞台上扯他後腿就不錯了,還要告白?這不是太為難他了嗎?

  但在台下,隱身在工作人員間的他,捧著花束聽著巫謠唱出只獻給他一人的歌,要說沒有幾分感動只是在騙自己,不如說,盡量克制別讓自己哭得太過分,不然等一下上台肯定不好看。

  隨著巫謠清唱的歌曲就要結束,不患胸口緊張到失控,彷彿下一秒心臟就要從自己口中跑出來的心跳再怎麼自我說服都冷靜不下,只能死死捧著在胸口的花束稍微帶回一點理智。

  他真的很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逃跑,但他若真的逃跑,他這份工作大概也不用做了,況且還有幾個知情的工作人員當眼線死盯他有沒有上場,他倒是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壓力好大......

  見準歌聲結束,不患緊抱花束深呼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帽子與口罩,拼命告訴自己不要著急,邊故作平靜地上了台,抱著捧花走向巫謠。

  先前在演唱會上安排獻花的橋段,他給巫謠的理由是花束代表歌迷對他的心意,希望藉由工作人員上台送給他,巫謠不疑有他表示理解了,所以巫謠徹頭徹尾不知道獻花的工作人員其實是他本人,也不知道他將會在舞台上向他告白......

  他本來還在腦中漫天猜測巫謠一知道送花的人其實是他時各種可能的反應,直到他上台沒多久就被巫謠叫出他的名字時,他想丟下花束落荒而逃的心都跑出來了。

  不患第一次如此怨恨巫謠過於敏銳的直覺......

  「不患,是你嗎?」巫謠半信半疑問。

  啊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再這麼畏畏縮縮一點意思都沒有!

  「對!是我!我要來給你獻花了!」

  不患一鼓作氣摘下口罩帽子,將花束撞進巫謠胸口,讓抱著花束的巫謠表情從本來的不可置信到最後笑顏滿盈,一聲深情的『不患』說得他全身起雞皮疙瘩。

  太熱了啊!他實在沒想到原來站在舞台上讓聚光燈打在自己身上會這麼熱!熱到他有些昏頭腦脹!

  他舉著麥克風說得有些粗魯。

  「那個......唉!我只是個粗人,說不上什麼好聽話,總之謝謝你們對巫謠的支持,前陣子在他經歷低潮時還對他不離不棄,以我經紀人的身分,真的很感謝你們一路上對他的愛護,關照這個臭小子,沒有你們,他也不會站在這裡。」

  不患說到這,台下開始有些稀稀疏疏要他告白的聲音,直到聲音延燒如火,往四周蔓延。

  雖然對巫謠告白本來就是被安排好的計劃,但他可沒想到竟會被歌迷起鬨告白,反倒羞得他只想原地消失,再加上眼前就有一雙期待他告白到閃閃發光的眼睛,現場的情況根本逼得他騎虎難下!

  面對場內的起鬨聲,不知是不是被環境逼得過度緊張的緣故,不患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最終被逼急的他腦海閃過『既然大家都瘋了,那自己也跟著瘋一回也不過分吧』的念頭,於是他抓著巫謠的衣領,決定什麼都不說,直接吻上去。

  不只觀眾,顯然巫謠也沒有意料到不患竟會如此大膽當眾吻他,一時館內安靜無聲,唯有小搓最先反應過來的歌迷,發出了興奮的尖叫聲。

  直到不患放開唇,拿起麥克風便衝著台下觀眾尷尬一笑,「總之還請你們繼續支持,多多關照這小子的成長吧!」說完,逃跑似地就匆匆下台,心臟劇烈的跳動直到下台還緩不下來,直到自己回到觀眾席後方的導播室,他的腦袋才回了些血色。在導播室裡監視演唱會動態的工作人員們,都給跑過來的不患給一個拇指。

  「你大膽的親吻畫面我們都有好好捕捉啊,肯定能成為明天娛樂版的大頭條!」導播露出燦爛笑容衝著他說完後,不患羞愧抱著頭只想當場死亡。

  「別再說啦!我真的羞到要死了......」不患半懊惱說著。

  之後沒注意巫謠說了些什麼,只聽到觀眾席發出笑聲,笑聲結束,接著很快又響起巫謠的歌聲。

  跑過幾首歌的時間後,到了安可環節,在觀眾安可的呼喚聲中,巫謠又連唱了六首歌,順利結束今晚的演唱會。

  那一夜演唱會即興一吻隔日,報紙娛樂版沒意外大幅刊登他在巫謠演唱會上的激情親吻舉動,儘管觀眾普遍反應良好,但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些許陰影,不敢看那幾天的娛樂新聞。

  在這之後依舊他繼續跟著跑巫謠的巡迴演唱行程,直到最後一場巡迴大成功結束後,接續巡迴演唱結束慶功會的工作,在慶功宴媒體訪談上的巫謠被問到演唱會結束之後的計畫時,他表示想要短暫休息一下充電,期望自己未來能給觀眾歌迷創作更好的作品。

  至於聊到他在演唱會時被自家經紀人戀人強吻時當下的反應,他靦腆笑著表示:「是挺驚喜的,我從認識他到現在一直認為他個性拘謹,應該是個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但在跟他交往後,知道了更多他可愛的一面,也了解到他容易害羞的那一面,那次他吻完我後害羞到想要逃跑的反應真的是可愛到不行。」

  回答問題時不經意表露熱戀中甜蜜的發言,還是甜遍了台下所有媒體人與攝影師的耳朵。

  訪談完畢,就坐開吃。對不患而言,巡迴演唱的大成功讓緊繃神經許久的他終於能夠完全放鬆,跟著演唱會的工作人員一起吃飯笑鬧,期間不時有人調侃他在演唱會上敢直接吻上巫謠的舉動實在帶種,自嘲這種事自己肯定一輩子都做不出來的玩笑話。

  「啊啊!別再說啦!那段記憶真的丟人到我很想抹掉啦!」一想起那一幕還是害羞到不行的不患大聲說話試圖要對方停止這個羞恥話題。

  相較歡鬧的不患那方,演唱會主角的巫謠反倒默默地吃著東西,注視與人聊天的不患,在使人歡騰激動的演唱會結束後,某些情感反而隨著演唱會的熱情冷卻,緩緩浮上。

  眾人從慶功宴得到澈底的放鬆與飽足後,一個個從餐廳離席,走出餐廳的巫謠揮揮手向外面守候的粉絲招呼,替幾個遠道而來的東洋粉絲簽過名後,跟著不患一起搭上公司安排的保母車,回到飯店休息。

 

  被車載到飯店門口的兩人下了車,不患問問巫謠要直接進去休息還是陪他在飯店外頭稍微散散步。

  「抱歉吶,剛剛在慶功宴上有點喝高了,頭有些熱,我想去外頭散散步稍微清醒一下,你呢?如果累了先去休息沒關係。」

  巫謠搖搖頭︰「不,我想陪你,一起走吧。」

  說完,自然而然地牽住對方的手帶著走,不患看著被巫謠牽住的手,心中莫名起一絲甜意,輕聲說︰「好,一起走。」

  他們散步飯店外,深夜幾乎無人的街,吹來的涼風,讓被酒精洗禮發熱的腦袋稍稍降溫,變得清醒些。

  身心完全投入這場演唱會的兩人,工作期間幾乎沒有親熱的時間,直到巡迴結束的這一刻,才難得享受只屬於彼此的時光,散步的他們,沒有言語,唯有兩人掌心與掌心的貼合交換情意與體溫。

  他們的腳步,不知不覺來到離飯店不遠的公園。據飯店人員所述,這座公園是很知名的情人公園,公園的中央處,有個聞名遐邇的情人鐘,據說只要能把鐘敲得又亮又響,單身的人沒幾年就有對象,情侶或夫婦則是能夠一輩子長長久久走得安穩。

  他們照著印象中飯店人員的介紹走到公園中央,藉著路燈照映,果然看到一座小小的白色拉鐘塔,微醺的不患一時玩心起,指著那座白色拉鐘塔表示想玩玩。

  「不患老爺啊!聽聲音難得你很有興致耶!」

  放在巫謠褲子口袋的手機聆牙,逮到無外人在旁的機會,便毫不客氣地放聲說話。

  「是嗎?大概是演唱會終於結束,可以好好放鬆的關係吧。」

  兩人走到拉鐘旁,不患伸手握繩,把拉鐘扯得哐啷哐啷響。

  「不患老爺,你真的相信嗎?」

  「信什麼?」不患邊敲邊問。

  「把鐘敲得又亮又響情侶就能在一起長長久久之類的。」聆牙說。

  「我信嗎......?管我以後信不信,反正我現在信了。」

  「我也相信。」巫謠沉著地說完,伸出手覆在不患拉繩的手背上,一同搖響了鐘。

  不患回頭望向巫謠深邃,彷彿有話想要對他訴說的雙眼,勾起唇角的笑意好似他也對這個搖鐘深感興趣︰「只要不患相信,我也會相信。」

  「拜託你多點自我判斷意識啊!不然我哪天讓你吃虧了怎麼辦?」不患開玩笑說。

  「但我心甘情願吃不患給我的任何虧。」巫謠給他一計迷人的微笑。

  「......我看我還是安靜好了......」也許被陷入熱戀中情侶異於常人的思考方式嚇到了,聆牙難得決定自行靜音,不想介入他們這對情侶的小世界。

  搖鐘哐啷地響了一陣後,不患搖得有些索然無味放開手︰「啊啊,我差不多想睡了,我們回去吧。」

  不患往前走了幾步路後發覺旁邊人沒有跟上,回頭一望,巫謠用一雙充滿依戀的雙眸盯著他,沒有說話。

  正他露出疑惑表情看對方怎麼還不走時,巫謠緩緩開口。

  「有個男人曾經說過,他的夢想是把我帶上舞台,期待我經過磨練後,能夠在舞台上發光發熱。」

  「而不知現在的我,在他眼中,足夠閃耀嗎?」

  「你在說什麼啊......?」

  皺皺眉本來還想著對方都說些什麼胡話的不患,巫謠又補上了一句:「其實你那一夜在照顧我時說的那些喃喃自語,我全都聽到了,我很感動我曾是指引你的光。」

  「什麼『曾』?現在的你當然還是我的光......」越說越難為情,不患搔搔臉頰嘖的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我那時候還以為你睡著了,不過只是內心幾句胡言亂語說著呢。」

  「胡話嗎?我倒覺得那才是你的真心話,因為你真的,很不坦率。」

  巫謠帶著好看的笑容向他走來,堅定不移的眼神盯得他想試圖打迷糊眼都是徒然,眼見裝傻沒用,只好支吾承認:「唔,好吧,那的確是我的真心話,但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妨礙你,因為我認為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意志,都該是自由的,包括你。」

  「嗯,所以不論是想證明給我母親看,或是想完成你心中的願望,都是出自我的意念。」

  「連喜歡你也是。」

  下一秒,不患感覺自己被埋進一股溫熱的氣息裡,他微醺的腦袋飄滿『巫謠的身體太過溫暖,舒服得好像自己就要與對方融為一體』的思緒,到底是巫謠溫柔的環抱化解他的矜持與害羞,於是在巫謠懷中吶吶:「是這樣啊......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完成我的夢想,現在站在舞台上的你真的很耀眼,我很喜歡。」

  不患的難得的坦白讓巫謠憐愛不已,讓他情不自禁緊抱懷中人,與對方緊貼相偎,不論那鐘的誓言真假,巫謠只知道他永遠都會記得今夜難得願意跟他撒嬌的不患有多麼令人沉醉可愛。

  直到巫謠依依不捨放開:「時間差不多很晚了,我們就回去休息?」

  「好。」不患微笑附和。

  回飯店的路上一樣是巫謠牽著他的手帶著走,而他悄悄注視專注於行走巫謠的側面,想著與這小子一路走來的辛苦點滴,他的認真與執著他都看在眼裡,願意完成他夢想的那份心意,令他內心百感交集不禁落淚,然而不想被對方看見眼淚的他,最後用手指悄悄抹去。

  「不患,怎麼了嗎?」巫謠注意旁邊不患似乎有些異常問。

  「沒什麼,大概是有點沙跑進眼睛,沒事了。」他說。

 

++

 

  在演唱會結束後,不患才告知想要跟他見面的人是他已經多年不見的母親,在他一聽到要見面的對象後,才理解當初不患為何不在當下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其實他也沒有把握在見到母親後他的反應能夠持續保持鎮靜,畢竟當初他會離家是因為他們兩人的理念不同,母親無法接受才把他趕出門,縱使他已經成為流行音樂界裡的歌神,也不能確定母親真的會因此為他感到高興。

  而不患已經跟母親那邊的秘書聯絡,向對方敲定好會面的時間與地點。

  在越接近與母親相聚的日子,比起喜悅,巫謠的神經看似更為緊繃,理解巫謠為何緊張的不患只好不斷地抱著他,拍拍他安撫,告訴他,『你母親一定為你感到驕傲。』

  到了會面的那一天,他們提早來到事先預訂的餐廳門口等對方出現,等了好陣子後,看見對方搭計程車過來,看來像是秘書的女性先行下車撐傘,不一會另一個戴著墨鏡的白髮女人跟著下車,躲入傘下的陰影被秘書攙扶走來。

  當不患看到下車的兩人走來時,巫謠呢喃了一句『母親來了』,他才意識到那個白髮的女人可能是巫謠的母親。

  「請問是殤先生嗎?」

  白髮女性在走到屋簷下後問,不患忙不迭地回答:「是,您應該是巫謠的母親吧?」

  「嗯。」她淡淡地回了一聲後,請秘書帶著她走進餐廳,意外得到對方冷漠反應的不患,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趕緊處理餐廳的訂位事務,讓大家順利就坐。

  在眾人都順利進入事先預訂的包廂後,母親一句『想跟兒子細聊,不好意思殤先生在場,抱歉殤先生請先離席』的逐客令,讓巫謠急忙回應『不患不是外人』的話,本還想力勸母親將不患留下的巫謠,被不患拍了肩微笑順應:「沒關係,巫謠,你們的事情我的確不方便介入,等你結束會面,再打電話給我吧。」

  「可是!」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巫謠,被不患輕輕搖頭打斷,「你跟你母親許久不見肯定有很多話想聊吧,你們就好好專心聊,不用顧慮我了。」

        咬咬牙,最後巫謠露出愧疚表情:「抱歉,委屈你了。」

  「你們見面怎麼會委屈我呢?我高興都來不及了。」不患說,「想聊的,好好跟母親聊一聊吧,抱歉我先離開了。」

  在巫謠不得不目送不患離去後,服務人員送來菜單本想給他與母親和秘書三人,秘書卻表示菜單她跟夫人共看一本即可,並把菜單退還。

  拿到菜單的巫謠,除了研究菜單外,同時開始觀察坐在對面母親身上似乎有些怪異之處:除了需要秘書攙扶行走,進入室內後遲遲不肯摘下太陽眼鏡,另外與秘書聽來像是在研究菜色的對話,在他絕佳的耳力細聽下,聽出其實是秘書在念菜名給她聽,這些觀察下來的結果,他得出一個結論。

  「母親您......眼睛看不見嗎?」巫謠猶疑問。

  他的問題母親咒旬瘖並沒有回答,反而是旁邊的秘書代為回覆:「少爺啊,在你離開家一年後,某日夫人坐車前往表演會場的路上發生嚴重車禍,夫人就是在那場車禍中失去視力的。」

  「是這樣啊......還好嗎?」得知母親竟然失去視力一事內心感到訝然,但他知道依照母親高傲的脾性,絕對不希望他表現出憐憫同情的模樣吧。

  「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我的聽覺也因此變得更加敏銳了,說是壞事,我倒覺得這更像是老天補償給我的禮物,讓我能夠聽見更多我過去從沒注意過的聲音,不礙事。比起我,何不聊聊你自己?」

  聊聊自己嗎?突如被母親這麼反問,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好,哪怕他與母親自離家後多年未見,再見面的這一刻,印象浮起被母親嚴厲訓練長大的過去,以及當初離家時過於冷漠的語氣,使他不自覺對母親本能性的恐懼。

  發覺到兒子說話有些猶豫的咒旬瘖忍不住問:「孩子,你這是在......怕我嗎?」

  巫謠並沒有回答。

  這時正巧服務生來點菜斷了他們有些尷尬的對談,在巫謠有些鬆了口氣下向服務生點菜,對面兩人同樣點了菜。

  哪怕年齡漸長,他在母親面前依舊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巫謠侷促不安地喝著餐廳提供的水,儘管服務生已經點好菜離開,他卻依舊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

  最後是由母親這方開口:「......孩子啊,你會恨我嗎?」

  當巫謠正訝異母親的問題時,咒旬瘖又繼續開口:「既然時間過這麼久我們母子才終於見面了,想必有很多想要聊的事情吧,不只離開家後的經歷,對我,想必也有很多想法吧。」

  「像是當初我把你趕出家門這件事,你不會恨我是個無情的母親嗎?」

  恨嗎?

  他過去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直到身邊有不患的陪伴,讓自己得以找回過去缺失的情緒,才漸漸理解以前因為不想被母親討厭,哪怕被母親嚴厲對待,也不得不壓抑自己對母親的負面心情,而那些不悅感累積起來,真的對她有一種怨恨的感情吧。

  「要說不恨您......是騙人的。」巫謠緩緩說,「過去因為我不想當被母親討厭的壞孩子,所以即使母親打我罵我,我都會忍耐,直到經紀人告訴我,哪怕是親人,也有可能會做出或說出讓自己感到不愉快的事情,當然有權利向親人表達自己被冒犯的想法,他的話開始使我反思,我對母親究竟抱著什麼想法?」

  「我思考了很久後,發現我對母親的想法並非單純的喜歡或討厭來形容,我也許會怨恨您對我太過嚴厲,但又去想若不是母親的訓練,我不會站上流行音樂界的頂點,想到這,便釋懷了,雖然,母親您可能對我的成就很不以為然,因為您不喜歡流行音樂......」

  「自你幼小時便知你很有音樂上的天份,一經打磨,必定會成為璀璨的鑽石,所以對你嚴格訓練上,我從來沒後悔過。不管到哪個領域,要成為那個領域的頂尖總是要經歷嚴厲的磨練,不管是古典樂界,還是流行樂界。」

  「演藝圈,很辛苦吧?」咒旬瘖說。

  「啊......嗯。」母親出乎意料的問話,讓巫謠詫異,突然不知該如何回話,旁邊的秘書接話,「夫人其實已經偷偷去聽你的演唱會好幾次了,她稱讚你的歌聲真的很棒。」

  「真的......?」巫謠驚喜地詢問,咒旬瘖嫌旁邊秘書多話一樣地清清喉嚨。

  「總之,恭喜你的歌聲不辱你的歌神稱號,我也明白現在大多年輕人比起呆板嚴肅的古典樂,更喜歡自由活潑的流行樂,哪怕我的私心想要你成為古典樂大師,終究只是勉強你了。」

  母親的一句恭喜,讓他內心百感交集頓時無話可說:「母親......」

  聊到這,他們點的餐剛好上餐,於是暫時對話,安靜地享用端上的定食。

  不患為喜歡日式料理的母親選的餐廳,其中一款知名的料理便是烤魚定食了,不論是撒上芝麻海苔的米飯烹煮軟硬適中,還是醃漬小菜的酸甜口味,帶蝦茶碗蒸的清爽,味噌湯的鮮甜,以及烤魚外酥內嫩的口感,都讓她吃了讚不絕口,巫謠見到母親這麼喜歡,忍不住得意地告訴她,這是他的經紀人為她的喜好所選的餐廳。

  「他選的?那又怎麼樣?經紀人的工作不就是要打點這些?」咒旬瘖說得困惑,「他要從你身上賺你錢的你還要幫他說話?」

  「母親,不患不一樣,他不只幫了我,也一直支持我,也是因為他,才有現在的我。」

  「嗯。」咒旬瘖回得嗤之以鼻,「我已經了解不少藝人被貪婪的經紀人與經紀公司需索無度地榨取金錢,想要跟公司解約最後還要向公司賠錢的事情了。他對你好,願意照顧你方方面面,是因為他身為經紀人的職責,絕對不是因為他真心喜歡你什麼的,我並不反對你喜歡同性,但你喜歡的對象要慎選啊,尤其是經紀人這種有利益交換關係的,為了錢當然要把你照顧得好好的,如果你太當一回事完全信任他,哪天你被他賣了你還要幫他數鈔票,不說你不只信任他,還要喜歡他......」

  「母親!他不是這種人!」一聽到他喜歡的不患竟被說得這麼糟糕,哪怕對方是母親,巫謠也難以自制地出口反駁。

  「他是不是這種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替你多留意點心眼總是沒有錯,孩子,你還年輕,一時走錯還有修正的機會,憑你的條件多的是其他優秀的對象可以選吧?你不一定要跟你那個經紀人在一起吧?」

  「我只喜歡他,也只想跟他共度一生!」

  「是嗎?」咒旬瘖說,「從當初你寧願離家,也不願意聽我的話留下來的就知道你性子有多硬,看你是不摔過一次不知道疼吧,但看你真的因此受傷了,難受的也是我啊!不論說什麼你都一定要你那個經紀人嗎?」

  「對!我只要他,我誰都不要。」

  咒旬瘖聽著巫謠『非那個人不可』的堅定口吻,沉沉地嘆了口氣:「在他不能證明他值得我信任前,我實在沒辦法同意你們在一起,除非......」

  「除非我跟他分手,不然您不願意見我吧?母親......」

  咒旬瘖先是對巫謠的話愣了愣,最後苦笑,有些無奈道:「我到底已經管不動你了,我相信你也不可能因為我一句話就跟那個男人分手,但當我一想到你還跟那個男人交往,我內心不可能沒有疙瘩,我也不希望我們一碰面吵架,也許避不見面是目前來說最好的方式吧。」

  在吃完了店家附贈的紅豆抹茶奶酪後,秘書就先帶著母親離開,他則是坐在位子上,先是感到挫敗地用雙手揉了揉臉,最後拿起手機請聆牙幫他撥通不患電話。

  「阿浪......不要緊吧......?」暗暗聽完他們母子全部對話的聆牙忍不住擔心問。

  「嗯,先跟不患會面再談吧。」

  聆牙盡責地給不患撥了電話後,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巫謠,會面結束了嗎?」

  「結束了,來接我吧。」

  「怎麼聽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你跟你母親吵架了?」

  「我跟母親......有些溝通不良吧。」

  「好,那我先掛電話了,我在附近而已很快就到了,你們先在門口等我。」說完便切斷了對話,巫謠則是走出店面等著不患接他,直到他看見不患走來與他會面。

  上了車,巫謠才有些疲憊地抱住不患,蹭著不患有如一隻大狗想要被撫摸:「明明一開始還很開心她已經認同我在演藝圈裡的成就了,但不知為何,談到經紀人,說到你,讓她感到非常厭惡,要能夠繼續喜歡你,好難啊......」

  巫謠在不患摸摸安撫中簡單說明母親的眼盲,和他與母親的談話內容,聽完來龍去脈的不患,思考沉吟:「畢竟那些事情真的都發生過,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母親討厭我的原因,我也不可能馬上就扭轉你母親對我的印象,要求改變印象,為了別讓你在我跟你母親之間為難,只能盡我辦得到的地方去做吧,但你母親一直不願意試圖認識我的話,我也愛莫能助......」

  「不患......」

  他對不論再怎麼經歷挫敗與波折,始終樂觀看待的不患,既迷戀也感到心疼,於是喜不自禁地重重一摟,讓不患發出一聲驚呼:「巫謠--你手勁太大了!會痛!」

  「抱歉。」巫謠笑著道歉放開了手。

  在兩人將安全帶系好之後,不患問問巫謠還有沒有想要去的地方,巫謠搖搖頭:「我在餐廳吃到的點心紅豆抹茶奶酪覺得很好吃,很想回家試著做做看。」

  「回家做點心吶,真不錯,那我們先去買材料?」不患看著巫謠詢問意見。

  不急著回復,巫謠迅速在對方唇上偷了個吻後,才高興地說好。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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