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場所

　　郭嘉最近覺得徐庶的身上有種奇異而美妙的味道。
　　那不是香水，卻又有著比香水更吸引人的味道。
　　有種似酒一樣令人沉醉的香醇。
　　一天他跟徐庶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他總注意到旁人的視線（尤其是年輕的男女）都往徐庶身上盯看，那些往徐庶身上盯看的視線讓他感到有些不快，那種眼神就像是他們就要奪走了徐庶一樣。
　　「奉孝，買這個好嗎？」
　　「嗯，好喔。」他其實沒注意到徐庶手上拿的東西，心不在焉地回答。
　　拿東西結帳的時候，年輕可愛的女收銀員在拿商品刷條碼的時候，總會若有似無地對著徐庶頻送秋波。
　　站在一旁看盡一切的他，心中的不悅激增，粗魯地一邊手拉著徐庶的手腕，一手提著裝好東西的袋子就往門口走出。
　　「怎麼了奉孝，今天的你好像有點心浮氣躁？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徐庶一點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情緒的確是有些浮躁，以前的他從不會對女性做出失禮的舉動，但他知道他離去之前瞪了那個收銀小姐一眼，只因為她對徐庶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神。
　　「大概是累了吧？買完了我們快點回家休息吧。」他笑著對徐庶說不用擔心。
　　「嗯，快點回家吧，奉孝看起來真的很累的樣子。」徐庶確定他只是單純的疲憊後，安心地笑了。
　　晚上洗澡時，他泡在浴缸裡想釐清自己之前那些讓人搞不明白的情緒，他知道他是因為聞到了徐庶身上的味道才會讓他變得焦躁對人有敵意。
　　他知道徐庶不會特意去擦香水這種東西，所以肯定是從他自己身上發出來的味道，若徐庶還是隻狗狗的話，那味道大概是發情的味道了……
　　他雙手向浴缸裡掬了水往自己臉上一潑，被水弄濕瀏海的髮尾聚集水珠往水面落下。
　　他確信他的推論沒有錯誤，但他對得到這個結論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他決定出來之後，要好好問問徐庶身上味道的來由，儘管已經有好多次徐庶問來地球之前的事，總是支吾其詞不願回答的記憶了。
　　他從浴室出來之後，看到徐庶正窩在鐵灰色長型三人座沙發裡，端盤用金色小叉子吃前幾天買的草莓蛋糕。在家自由露出的貓尾巴愉悅地輕輕晃動，狗耳朵也悠閒垂下。
　　他坐在徐庶的旁邊，不其意地伸手搔抓徐庶的狗耳，讓徐庶癢得格格笑：「請別這樣抓好癢。」
　　「要我停手也可以，只是你要回答我的問題。」
　　「嗯，什麼問題？」
　　他看著徐庶一雙笑出眼淚水潤的眼和紅通的臉頰，意外覺得非常可愛：「元直，你身上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味道？」徐庶一臉不明白地看著他：「我自己的味道我聞不出來，我的味道很臭嗎？」
　　「不，不是這樣，是另一種迷人的……味道。」
　　郭嘉的手撫上徐庶的臉頰，緩緩靠近對方鼻尖相互碰觸：「這是個讓我著迷，想以情人方式對待你的味道。」
　　「你變成人類這麼久了，至少也多少知道一些人類的情愛吧？」
　　他拿走了徐庶手中吃了一半的蛋糕盤子，隨手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後，將徐庶輕輕推倒在沙發上。
　　躺在沙發上的徐庶一臉不明地看著他：「你知道接吻吧？就像這樣。」
　　他靠徐庶的唇很近，近到幾乎就要碰到，然而他到最後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真正親下去。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從徐庶身上爬起，並把放在桌上吃到一半的蛋糕還給他：「我做剛剛的事情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點你一下，不好意思打擾你吃蛋糕，我要回房間去了。」
　　他起身準備回房，卻被徐庶拉住衣角：「嗯？怎麼了？」他笑著問。
　　「你、你會趕我走嗎？」
　　「怎麼突然問我這問題了？」
　　「我知道奉孝總有一天會跟女生結婚…….」徐庶說到最後他沉默下來。
　　他看得出徐庶眼中的不安，於是摸摸徐庶的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微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不用擔心。」
　　「謝謝你，奉孝。」聽到這句話的徐庶，眼中的不安消失了，他給了郭嘉一個感激的笑容。
　　「那我先上去了，我還有工作的文件要處理。」
　　「嗯。」徐庶說完，開心地吃著還沒吃完的蛋糕。
　　郭嘉回房間之後，花了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處理公司裡的急件，處理得差不多時，他起身伸伸懶腰走向窗邊，看向外頭充滿人工光芒的城市夜景。
　　自從搬回來以後，就再也沒看過天上無止無盡數量的自然星光。雖然他如願地過著隨時有女人和酒相伴的日子，但他覺得有些空虛，開始懷念之前還在山上看星星的日子。
　　在城市的日子，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不停打轉的的陀螺，忙著工作和喜好，完全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
　　在山上的日子，不免有些無聊，但卻有一種盈滿的充實感，像是自己空洞的感情被滿足一樣。
　　是小庶填滿了住在那棟別墅時的時光，也是小庶讓他知道何謂深刻的感情，他還記得他向流星許過的願望，雖然不完全正確，但也實現了可以讓他付出感情的對象。
　　這麼說的話，向流星許願也並不算是個徒有浪漫名字的無聊舉動了。
　　「下次跟叔叔要求回去別墅借住幾天好了。」他想。
　　他突然強烈地思念小庶。
　　他知道，徐庶是小庶變成人的樣子，但他心裡還是覺得小庶跟徐庶還是不同。
　　那樣的不同只是因為動物變成人的關係嗎？
　　若，他對小庶的感情是寵物與主人之間被照顧與照顧的疼愛關係，那徐庶對他來說又是什麼？
　　當小庶變成了獨立個體的人之後，他們之間也似乎變成了毫無干係的陌生人。
　　他好像了解了徐庶剛剛問他的理由。
　　一旦他有了戀愛的對象，徐庶對他而言就再也什麼都不是了。
　　一想到這裡，他發現他剛剛對徐庶說不棄不離的誓言說得過於輕率了，因為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發展。
　　這麼說起來的話，徐庶又是怎麼看他的……？
　　他想起剛剛假裝接吻的舉動之後起身，看見了徐庶瞬間閃過疑似失望的表情。
　　那是自己看錯了嗎？
　　若不是自己看錯的話，那為什麼徐庶會露出失望的表情？
　　「徐庶究竟對我抱著什麼樣的感情呢？如果我不懂的話，大概徐庶自己更不明白了。」他自言自語地說。
　　還有味道的事情，徐庶似乎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那種吸引的味道。
　　那應該是吸引異性的味道，但連同性的自己也跟著著迷了，這又是為什麼？
　　徐庶身上似乎藏著很多的祕密，但卻都不願說出來。
　　雖然不知道這些謎團的答案讓人感到焦躁，但更多的是引起了他想要解開謎團的野心。
　　「看來，之後的日子會變得稍微有趣一些了。」


　　徐庶意識到他的發情期到了。
　　發情期引發的時間根據自身變成人類的成熟度，與理解地球環境時間的不同，發情期引發的時間有長有短。
　　像他這樣一年多快兩年才開始的時間，屬於平均值偏晚的發情期。
　　味道自己其實聞不到，但可以藉由不認識的陌生人異常向他靠近的反應，感覺自己的發情期開始了。
　　發情的味道會吸引到對自己有興趣的人，而且不分男女，所以最近出門的時候就會特別先洗過澡把味道去淡一點之後再出門。
　　會讓他養成這習慣是法正教他的。在一開始發情期什麼都不清楚的時候，出門沒走幾步路，就被好幾個人攔下來搭訕，讓他處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窘境中，直到法正出現把他拉離現場，帶到了他住的地方，才脫離了那些人的糾纏。
　　「你可知道發情期的時候有多可怕了吧。」他一屁股坐上軟墊，打開礦泉水大口喝了起來。
　　「嗯，謝謝你孝直。」他真摯地道謝。
　　「出去之前給我洗個澡，把味道洗淡一點，你身上味道濃到我遠遠就聞到了。」
　　「我味道有這麼濃？」
　　「還能有假？你給我快去洗澡，浴室在你出去左手邊最後面那間。」
　　「…….喔。」
　　徐庶小聲嘟囔後起身，法正丟給他一條毛巾：「快去吧。」
　　「嗯，謝謝。」徐庶笑著說。
　　十幾分鐘後，徐庶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回來，看著法正一手靠在矮桌上拖著下巴，另一隻手正無聊地轉著遙控器。
　　「你回來了啊。」法正漫不經心地說。
　　徐庶在法正的旁邊坐下：「這是你住的地方，感覺真小。」
　　「租金便宜也就將就住下了。」
　　「原來如此。」徐庶說完以後，開始看起電視裡的綜藝節目。
　　「對了，你知不知道發情期的味道會吸引對你有興趣的人類這件事？也就是說剛剛在路上糾纏你的人類都有可能成為你未來的伴侶。」
　　「這樣嗎？這個我不是很清楚。」
　　「你再這樣不清不楚，哪一天怎麼被拐的都不知道。」法正對他的無知無奈嘆氣。
　　「就你剛剛的話反過來說的話，那就是對我沒興趣的人他會聞不到我的味道？」
　　「每個人類都會聞得到，差別只是對味道的反應，沒興趣的即使聞到也沒有反應。」
　　「原來是這樣，孝直似乎很理解發情期的情況啊。」他點點頭理解說。
　　「那是因為我的發情期已經結束了。」
　　「咦？我記得發情期的味道在找到伴侶之前都不會消失的啊？」徐庶疑惑問。
　　「因為我吃了照顧我到變成人類老太太的血，我也是吃了血才知道人類的血會讓發情期提早結束。對我來說，沒發情期這種東西無所謂，沒有伴侶也無所謂，我吃她的血只是想要永遠記得這個照顧我的恩人的味道。」
　　「……還真像是你的作風。」徐庶苦笑說。
　　「但還在發情期的時候也夠折騰的，美女就算了，但也吸引到一堆噁心的男人，真叫人作噁。偶然一次發現洗完澡出門之後，比較沒人注意到我，才知道洗澡有助於消淡自己身上的味道。」
　　「沒有發情期我還樂得清閒，我還真討厭那些跟我無關的人類莫名靠上來的噁心感覺。」他長吁一聲。
　　「因為孝直對他人的好惡很明顯啊，這種個性從家鄉就有了，倒也不覺得奇怪。」
　　「我不避言我很喜歡你。」
　　「……咦？」法正話說得過太雲淡風輕，一時讓他反應不來，他以為他聽錯了：「你說……喜歡我？」
　　「你的味道對我來說，很香，很吸引我……」
　　「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味道，所以很香什麼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怯說。
　　「只要我知道就好。」
　　法正的身體轉向他，臉也漸漸地向他靠近，他的身體一時半刻動不了，只能看著法正一點一點向他前進。
　　法正舔了他的唇瓣，在家鄉時，代表他友好的舉動：「我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你，無論是指夥伴之間的情誼，還是在地球人類所稱的愛情。」
　　「你可知道找伴侶的意思？雖然表面上的意思是為了讓自己身上的血液可以靠著後代繼續繁衍下去，但最重要的其實是找一個可以相互支持保護到自然死亡的夥伴。」
　　「一旦找到了伴侶，跟相同的伴侶發生性行為的次數一多，你身體的發情味道就會變稀，最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你伴侶的味道。」
　　「這些這麼細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徐庶因為自己的無知有些羞愧地說。
　　「我有自信成為你的伴侶，你呢，你願意跟我走嗎？」
　　「這算是人類所說的告白嗎？你、你突然這麼說我也很難反應過來啊。」徐庶慌張地說。
　　「我知道人類性格多變，也容易變心，但我不是，我對我認定的伴侶絕不變心，而你是我想要的伴侶。」
　　法正再次伸舌舔上他的唇瓣：「嘴巴張開一點，我想舔你的舌頭。」
　　在家鄉時，他常常與法正互舔舌頭代表他們關係的親暱，法正也只對他這麼做，其他表示對他尊敬和親暱的夥伴都只會舔他的四肢。
　　他不否認他懷念這個舉動，家鄉時無依無靠的寂寞有一半是給法正給消去，他儘管怕他，但也有一點點親近的渴望，尤其是法正對他不棄不離的背影讓他有沒被拋棄的安心感。
　　他微張嘴，任法正的舌頭長驅直入到他的口腔裡。
　　在變成人類以後，已經好久沒這樣子親暱的行為了……
　　他讓身體回憶起當時的親暱，他輕輕地攪動舌頭，迎合對方的舌頭舔動。
　　這個舉動，在人類的行為來說大概就是接吻了。
　　『你知道接吻吧，就像這樣──』
　　郭嘉說，要表現與對方深情的相愛時，他們會選擇接吻來表示對彼此的愛。
　　人類的愛有太多種形式太混雜，他也分不清朋友的愛和情人的愛的不同，相同對等的關係，接吻卻是只對情人做，不對朋友做的行為。
　　在那一夜郭嘉快要對他做出親吻嘴唇的行為時，讓他回想到他們還在別墅裡的親暱時光。
　　他懷念郭嘉很靠近時聞得到的清爽氣味，那是令他安心的味道。
　　郭嘉還喜歡他嗎？郭嘉看待他的眼光就因為從動物變成了人就不同了嗎？他以為變成了人類之後距離會拉近，但變成人之後似乎距離被拉得更遠，早知道變成動物還能保有郭嘉對他的親暱，那他寧願永遠都不要變成人。
　　郭嘉為什麼，要對自己做出這種情人之間才有的行為呢？
　　為什麼，沒有親下去呢……？
　　郭嘉對他做的接吻，和法正對他現在做的行為哪裡不同呢？
　　是因為法正對他有戀人感覺所以才和他接吻？
　　這個吻代表的是朋友間的親暱，還是情侶間的親暱？
　　他越來越被這些複雜感覺搞迷糊了。
　　在親得快呼吸不過來的時候，法正離開了他的唇：「哼哼，我們的感情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他決定把自己腦海中的困惑，丟給法正解答：「孝直，你是怎麼看我的？」
　　「啊，我剛剛說的也許太過抽象，簡單說就是我對你有伙伴的愛，也有情人的愛。」
　　「這兩種愛可以一起存在嗎？」他更加疑惑了。
　　「只要是你，我都可以。」
　　「真、真的？但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麼樣的感情看你，我、我還有很多的感情分不清楚。」他無助地搖搖頭。
　　「你愛那個人類嗎？」法正的眼神開始變得銳利。
　　「說喜歡我很喜歡，但這種喜歡是什麼我分不清楚，他畢竟對我有份恩情，我只知道我不能隨便就離開他。」
　　聽完了他的話後，法正不滿地嘆了口氣：「算了，要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下次再去找你。」
　　法正在門口送他離開時說：「如果你有困難還是被欺負了，就快來找我。」
　　「我不願看到你受傷還是被欺負。」法正說這句話的神情極為認真。
　　「我知道了，謝謝你孝直。」
　　儘管他不清楚他對法正的感情是什麼，但他相信法正會是他永遠的夥伴。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