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穆篇】
 
  我本是無所依靠的孤兒蛋,因為你手撫摸的溫暖,你擁抱的熱度,使我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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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有紀錄以來就被稱呼為生命之河的奧特朗河,流經這片環境本是乾旱嚴峻的沙漠大地,滋潤出一個不過千人居住的卻被世上稱為馴龍師培養搖籃的麥地安城。這座順應了龍喜歡天空飛翔的天性,傍崖而建的沙漠之城。建城者錫德,是城內所有馴龍師口中稱呼的最高大師,也是管理所有龍與馴龍師的導師,他的身世無人知曉,也不知他多少年壽,但他下巴花白的鬍鬚與一雙睿智的眼眸是麥地安城中所有馴龍師對這個曾經教導他們的導師的共同印象。隨著年歲增長,錫德的身體似乎也變得起虛弱來,幾乎待在他的城堡鮮少露面,唯有在特殊的節日,才會看見管理這馴龍師之城的大師,拄著拐杖現身舉辦儀式。
  麥地安城裡面有家人人皆知的馴龍師家族,名為阿龐德家族,這個世代男女子孫皆是馴龍師的家族,當家主的法希姆.阿龐德最近多了一個孩子,取名阿希穆,取其守護者之意,本是期許孩子未來能夠珍視守護自己的重要事物,而這孩子也未曾辜負自己的名字般將這個信念貫徹了他的一生。
只要是出生在馴龍師家族的孩子,都會在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去馴龍師養護龍蛋與訓練幼龍的飼育室選蛋,除了因為剛出生孩子的直覺性強之外,更考驗孩子有沒有選龍的眼光,因為這代表這個家族將來會不會蓬勃或衰敗的關鍵,如果選到了一隻能力普普的龍,正代表著孩子沒有選龍的能力,也連帶影響家族的威望,歷史紀錄上正有因為子孫選的龍不好,使整個家族家道中落的紀錄。
  剛出生的阿希穆也毫無例外地被父母帶去飼育室選蛋,在飼育室大得彷彿見不到盡頭的寬闊空間中,有另外分出才剛孵化出生幼龍與還未孵化的龍蛋的空間,阿希穆剛出生小小圓滾滾的黑眼珠正盯著鋪在稻草上一顆顆帶有各種斑紋,略橢圓形狀的龍蛋。咿咿呀呀地還不會說話的他,被母親抱在胸脯中靠近龍蛋,動著肥短的雙手,用專注的視線仔仔細細將一顆顆蛋看遍,最後他摸上了一顆白得樸素的蛋,他在母親的懷中手舞足蹈,呀呀地笑了。
  在龍的孵化中,本為由親生蛋的雙親龍負責輪流孵蛋,然而因為這個世代,人類把龍作為戰爭的武器,多的是在戰爭中戰死的龍,留下了一顆顆無龍照顧的龍蛋,而這些無龍照護的蛋,就讓幼龍飼育員替代照護利用孵蛋儀器孵化。
  幼龍飼育員注意到阿龐德家剛出生的小兒子選了那顆白蛋,面有難色:「這顆蛋,孵超過一年都沒有要破殼的跡象,就怕是蛋裡的龍已經死了,您們確定還要這一顆嗎?」
基本上,一般的龍蛋大多在孵一年後就會破殼,只有極其少數曾有紀載的特殊龍蛋,孵化期長達一年半至兩年,大多超過一年的要不是空包蛋,就是龍已經胎死蛋中。但基本不會因為超過一年沒有孵化就破壞蛋,飼育員必定是完全確定蛋裡面的龍真的自然死亡才敢銷毀,因為神龍教條典籍曾寫到,龍是具神性的生物,若誤損其活龍蛋被破壞造成蛋裡的龍死亡,使其龍蛋損傷的任何人都會受到龍的詛咒。
  身為阿龐德當家,阿希穆父親的法希姆,見自己兒子看上那顆蛋高興的模樣,給了飼育員一個要他放心的笑容:「這顆蛋是活的或死的都好,既然阿希穆對這顆蛋這麼中意,何不讓他試試看?」
  「好吧,阿龐德先生,過去也是有過因為人體的溫度將蛋孵化的紀錄,我就讓您把這顆蛋帶回去試試看,但若半年之後依舊沒有破殼跡象,還請把蛋送回來給我們處理。」
  法希姆捧著白色龍蛋放在阿希穆眼前,對著阿希穆說話的聲音輕柔卻堅定:「以後這就是你的龍蛋了,要好好照顧他哦。」
  還不懂語言的阿希穆對父親的話只能似懂非懂地點頭。
  阿龐德當家辦了手續把這顆白蛋帶回去後,便放手讓不過出生幾月的阿希穆與蛋朝夕相處。龍蛋大小可在嬰孩阿希穆的胸中抱滿懷,重量對嬰孩而言也是有些重,若是一般的馴龍師家庭,斷不敢輕易讓孩子抱著龍蛋,深怕傷到孩子或龍蛋其中一方,而阿龐德當家卻放手讓孩子時時刻刻抱著蛋,完全不怕蛋會損傷一樣,法希姆對此解釋:「你們沒看到阿希穆照顧龍蛋的細心及謹慎嗎?你看,他小小的眼神是多麼的專注!」
  也許是法希姆的話阿希穆身上發生作用,又或者是他天生的固執脾氣,不只常常對龍蛋咿呀像在對蛋說話,用他的小小的雙手小心摸摸蛋,抱著蛋像在照護,盡責得連睡覺都抱住蛋,注意自己不要壓到蛋,更會在有人拿走他的蛋時,著急得哭起來,像用自己的力量拼命捍衛守護這顆屬於自己的白色龍蛋。
  直到龍蛋放在家照顧孵蛋的期限日將至,白色龍蛋依舊沒有要破殼的跡象,連當家法希姆都對這顆蛋快不抱龍還生存的期望,唯有阿希穆還相信這顆蛋擁有生命一樣,用用力抱住,拼命大哭的方式不讓任何大人拿走屬於他的龍蛋,任憑大人們又哄又拉,他依舊不願鬆手。
  大人們見狀,決定不跟孩子硬搶蛋,等到孩子沈睡後再偷偷把蛋拿走。
  「就再觀察一個晚上吧,若還是沒有動靜就把蛋拿走吧。」法希姆說。
  就在準備要把蛋送走的前個夜晚,白色龍蛋便在阿希穆的懷中,悄悄地,細不可聞地,在白色的表面上裂出了縫,毫無任何鱗片保護,粉皮膚色的脆弱小龍從白蛋的細縫中蠕蠕掙扎破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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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醒來,阿希穆的母親法蒂拉先是去探查躺在小床上深睡的阿希穆的狀況,後發現了被阿希穆抱在身旁的蛋破了一個縫,肉粉色的小龍正卡著蛋殼努力想要脫殼,母親見狀趕緊叫著自己的丈夫過來查看。法希姆聽聞妻子消息,趕緊順著妻子的腳步去房間,發現情況就如妻子所言,小龍就要破殼而出,而旁邊的阿希穆正深睡,為了不讓阿希穆壓到因為脫殼耗盡體力虛弱的小龍,趕緊先是連龍帶殼從床上帶出,再用被毯墊著蛋放置於安全處,讓小龍得以放心繼續脫殼直到完全從蛋中爬出來。在蛋被拿走之後,本來還沉睡的阿希穆,摸摸旁邊,似乎注意到旁邊的東西不見了,他皺皺眉,緩緩睜眼,發現在他的視線中本來他一直抱住的蛋不見了,於是開始哇哇哭了起來,母親連忙從小床抱起阿希穆安撫。
  法希姆連忙招手叫妻子過去,讓她手中的寶寶見見小龍的破殼時分,阿希穆的黑眼睛盯著眼前有蛋卻又不是他印象中的蛋,伸長了手想摸摸那個怪東西,法希姆在旁邊說:「你看,小龍就要從蛋裡面爬出來了唷。」
  本來對著蛋啊啊咿咿的阿希穆在聽完父親的話後靜了下來,聽到了父親的話後,開始認真注視從蛋殼誕生的小生命。
  嚶嚶嚀叫的小龍正逐漸向外掙脫對他而言沉重的外殼,伸長了身體,耗盡他小小身軀的所有力量,只為擺脫這顆蛋的枷鎖。先是頭,後來一隻手出來了,他不斷地扭動身體試圖讓另一隻手也跟著出來,再來是身體一截出來。小龍不時因為太過疲累停下動作,看得阿希穆不斷揮揮手,呀呀叫著像是在幫小龍加油,小龍似乎也接收到阿希穆支持的聲音,努力地擺動身體,讓其中一隻腳爬出了蛋殼,至於剩下的另一腳,因為被蛋殼黏住,又費了好一段力氣才終於甩掉。
  看著小龍終於從蛋中脫殼而出,阿希姆像替小龍開心一樣發出愉悅的笑聲。
  「你看,小龍生出來了唷。」
  被媽媽抱著湊近看的阿希穆正骨碌碌地盯著放置在布上面肉色蠕動的東西,歡快地搖手擺腳,母親對他說:「這是屬於你的小龍出生了囉。」
  「小.龍。」
  法蒂拉為了要讓手中出世不久的孩子聽清這個名詞,刻意念得緩慢,緩慢,重複地念了幾遍,還不會說話的阿希穆模仿著母親的腔調,牙牙學語。
  「阿希穆的父親啊,你有想好要給這隻龍取什麼名字嗎?」
  「要不取名為古名龍之意的『阿爾坦尼』可好?」
  「這名字聽起來真好,那阿希穆,你同意這個名字嗎?」
  儘管聽不懂雙親的話中意思,但對於父母所給予龍的名字同意一樣的喜悅,開懷地給了父母一個大大的笑臉。
  「看起來連阿希穆都喜歡這個名字呢。」
  法希姆跟法蒂拉都因為手中孩子的笑顏,對視之後也輕輕笑起。
  「要不等一下吃完早飯之後,你就帶著剛出生小龍去城堡?」
  「也好,我去城堡順便把剛出生的小龍帶給奧瑪看看。」
  剛出生的小龍並非馴龍師能夠自行照護,小龍不只脆弱,毫無硬甲鱗片防護的身體更是導致龍夭折的高危險因子,所以沒有一家馴龍師家庭會自行扶養剛出生的幼龍,都是會送回去幼龍飼育室請專人照顧到龍的硬甲長出來才帶回去住在一起。
  他將小龍阿爾坦尼用毯布小心翼翼裹起來,一家子吃過早飯後,抱著孩子的妻子對他說了句「路上小心。」
  法希姆出門披上防外面日曬與風沙的頭巾,手捧著在毯墊裡因破殼而出疲憊至極沈睡的阿爾坦尼,踏著快又輕盈的步伐,往城堡的方向走去。這次進城,除了要把阿爾坦尼送回去幼龍飼育室,更是想去見見與自己一起經歷無數戰鬥,他的親密夥伴黑龍奧瑪。
  倚崖而建的麥地安城,後城就是放養著龍的懸崖之地瓦帝提尼,已經擁有戰鬥能力的少年龍以及成年龍都在這個地區放養著。在麥地安城的馴龍師們,在開始接受訓練初期都會領到一支每個人只會有一支,獨一無二的龍笛。龍笛是使用死去龍的龍骨所製成的笛子,然而每支笛子製成的形狀與聲音都獨一無二,不會有兩支一模一樣的聲音,因為這原因,自己馴養的龍認得自己的龍笛便是馴龍師訓練的第一步。
  進城的法希姆把龍送去飼育室前,先繞過城堡,往城後的瓦帝提尼方向走,在建下功勳之後,因為孩子的出世,做為父親的忙碌,讓他已許久不見他的黑龍夥伴。
  在天空中成群飛翔的龍是居住在麥地安城裡每一個馴龍師共同的記憶。龍是有家族概念的生物,因為龍的孵蛋期有一年時間長,且每次母龍生蛋的數量不過一至二顆,再加上未長出龍鱗的幼龍敏感的身體極容易因為受到外在的傷害夭折,所以同在一個團體的龍有了互助的概念,會保護尚未長全鱗甲極為脆弱的幼龍,相互幫助教導非自己孩子幼龍的生存技巧,包括覓食戰鬥等,同時,龍也有地位之分,身為團體領頭的龍,在遇到外來威脅時(如另一群龍),負責帶領著自己團體的龍出去戰鬥。
  龍本性也是好戰的生物,會與另一方龍團體搶地盤,爭執鬥毆,為了同一團體龍利的益甚至會死鬥,也因為這一點被人類納為己用。
  法希姆抬頭遠眺天空群群飛翔龍的黑影,手捧著被毯布團團包裹的幼龍阿爾坦尼,站在瓦帝提尼中央抽出放置腰間兜袋的龍笛的開始吹起,龍笛吹出的聲音彷彿要直達蒼穹深處般又遠又廣,吹完龍笛後他將龍笛放回兜袋,不久就遠望一個黑點逐漸向他靠近,那是聽見他召喚的龍笛聲向他飛來,他的黑龍夥伴,奧瑪。
  在天空盤旋的奧瑪龐大的黑色身體將陽光遮蔽,往地面投下巨大的龍型陰影,將法希姆整身壟罩在奧瑪的陰影下,振翅而起的風往法希姆身上吹來,在天空轉了幾圈之後,降落在法希姆的面前。
  奧瑪在法希姆面前低下頭,而法希姆用一邊空閒的手,抱著奧瑪的頭,他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奧瑪的額上,親暱地打著招呼。
  「大傢伙,你看起來很有活力。」
  奧瑪發出低聲的吼叫,也許是一段時間見不到夥伴思念的緣故,一見到他來時,聲音聽起來心情很好,牠將自己的頭靠上去輕頂著法希姆親暱打招呼,然而奧瑪在聞到法西姆抱在懷中的布有不一樣的氣味,他抬起了頭,疑惑地看著法希姆,法希姆掀開懷中的布,露出脆弱粉紅色剛出生的阿爾坦尼,他高舉著正在布團裡沉睡的阿爾坦尼,奧瑪靠上去聞了聞,法希姆說:「他是個無雙親的孤兒龍,未來他長大之後,你是否願意養護他與照顧他,成為教導他的父親?」
  奧瑪如同意他的話般響亮吼了幾聲。
  「很好。」他拍拍奧瑪身上的鱗甲笑了,「大傢伙想飛翔了嗎?去吧,我的夥伴!」
  法希姆又再次將龍笛吹響整個天際,奧瑪聽見龍笛聲後,奧瑪背後振起翅膀的風再次往法希姆的身上襲去,法希姆用手臂擋住風看著自己的夥伴黑龍往天空而去,很快,奧瑪本來龐大的身影隨著向天空越飛越高,他成了空中的一個黑點。
  法希姆將懷中包著阿爾坦尼的布蓋攏蓋好,往回城堡的方向前進,在這段路程中不時有人向他打招呼。麥地安城裡的居民無一不認識阿龐德這個家族,更因為法希姆屢獲功勞,保護麥地安城不受侵擾有功,深受馴龍大師錫德信任,讓阿龐德家族成為守護麥地安城的御用馴龍師。另外法希姆和善也睿智的性格,也深受人民的喜愛,麥地安城裡的居民聽到法希姆的名字無不稱讚他為人善良與勇敢。
  守衛城門的年輕士兵一見到阿龐德的當家法希姆來到,便放他進入城堡,其中一名少年士兵對他寒暄:「日安,阿龐德先生,好一段時間沒看到您了,是否安好?」
  「很好很好,最近在照顧我剛出生的兒子阿希穆,日子倒是過得愉悅,再加上,沒有戰爭的日子是個好日子對吧?」
  「您說的是,儘管對我來說,沒有戰爭的日子有些無聊,我也想要像您一樣殺敵人,建立很多功勳。」少年士兵對於自己只能在這裡守衛城堡毫無作為,有些洩氣。
  「你還太年輕了,孩子,戰爭可不是為了讓你建立功勳的。」
  法希姆能見進去少年士兵的眼睛裡沒經歷過幾次戰爭的單純清澈,他知道對這樣的孩子,只是口頭上說說關於戰爭的可怕他並不會理解,法希姆露出了苦笑:「對了,我得進去裡面飼育室託人照顧新生小龍,可不好再與你寒暄了。願神龍祝福你。」
  「抱歉打攪您時間了,願神龍祝福你,阿龐德先生。」少年士兵向他頷首說。
 
  法希姆進了城堡,循著記憶走進了在城堡內飼育室,進了接待室門口,見到一名正在櫃台書寫的飼育員,飼育員感知有人進來於是抬頭,見來者是法希姆:「唉呀,這不是阿龐德先生嗎?好一段時間沒見到您了,帶回去的白蛋還好嗎?」
  「白蛋很好,我剛出生的兒子已經把白蛋孵出來了。」
  法希姆把包攏著阿爾坦尼的布攤開來,露出部裡面沉睡的粉肉色小龍,飼育員起身湊近著看阿爾坦尼,嘴裡不時發出嘖嘖聲:「我記得這顆蛋,當初真的是孵了好久好久了,那時候我們以為這顆蛋裡的龍應該已經死了,但既然阿龐德先生您的兒子想要試試看,我們也就放手一搏讓您帶回去試了,沒想到您的兒子真的把他孵出來了。」
  飼育員將法希姆的手中接過阿爾坦尼:「那我就把他帶進去請我的同事照護了,等一下我回來會登記並把一面木牌交給您,以後若想要來見他帶木牌來我們就知道了。」
  法希姆坐著接待室設置的木椅上,看著飼育員將他的小龍抱在懷中走進了大木門,過段時間後,見到飼育員走出來,在櫃檯給了他一個劍形木牌,木牌上刻一個龍的圖樣,下面寫著號碼。
  「若以後想過來看幼龍,只要把這木牌交給我,就會帶領您到幼龍所在的地方。」
  「我知道了。」法希姆接下牌子說。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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